春透水波明,寒峭花枝瘦。 极目烟中百尺楼,人在楼中否。 四和袅金凫,双陆思纤手。 捻倩东风浣此情,情更浓于酒。
秦湛,生卒年不详,字处度,号济川,行名大七(一作祖七),高邮(今属江苏)人,秦观之子。官宣教郎。绍兴二年(1132)添差通判常州。四年(1134)致仕。少好学,善画山水。词存《卜算子》一首,见《唐宋诸贤绝妙词选》卷四。
翻译
春水清澈透明见底,花含苞欲放,枝条嫩展,意中人在百尺楼尽目远望,不知道人在不在楼中?我想像者伊人在熏风和煦之时,乘一叶精美的凫舟,荡漾在碧波之中,那倩姿与涟涟绿水相融;多么渴望在春风吹拂中与佳人在柳下做双陆游戏,那该多么惬意呀!假如把东风请来,把自己深深恋情洗涤得更清纯,使它比酒还醇香,比酒更浓酽。
注释
透,明:春水清澈见底。
瘦:早春花枝嫩条、含苞欲放的倩姿。
百尺楼:意中人所居的闺楼。
烟中:烟雾缭绕之中。
拟:假如的意思。
此是秦湛仅存的一首词,词题“春情”,全篇写春日对所恋之人的拳拳思慕之情。开头两句写春水、春花,词人抓住景物特点进行勾勒,描绘了一幅春波荡漾、清澈潋滟,春寒料峭、花枝俏丽的早春图。“透”、“明”二字极写春水清澈见底。“瘦”字描绘了早春花枝嫩条、含苞欲放的倩姿。开章紧扣词题,并以景托情,表现了对春天降临的欣喜,还为所思之女子作了铺垫。
“极目烟中百尺楼,人在楼中否?”二句写词人所见所感。“百尺楼”是意中人所居的闺楼,这一句颇精妙。“极目”写尽目远望,可见思之殷切,盼之专注,爱之真挚。“烟中”写百尺楼在烟雾缭绕之中,似隐似现,若即若离,看不分明,此意象中隐含着一丝惆怅与失望。“人在楼中否?”以问句作结,进一步展示了思念伊人之情深。
过片后,继写对伊人的思慕之情,然笔法变之。上片以景抒情,景是现实的;下片所写之景是想象的,是因情设景。“四和袅金凫,双陆思纤手”二句,想像伊人在熏风和煦之时,乘一叶精美的凫舟,荡漾在碧波之中,那倩姿与涟涟绿水相融;多么渴望在春风吹拂中与佳人在柳下做双陆游戏,那该多么惬意呀!(双陆,古代博戏。相传由天竺传入,盛于南北朝、隋唐之时。因局如棋盘,左右各有六路,故名。棋子为马,作椎形,黑白各十五枚,两人相博,掷骰子行马,先出完者为胜。)然而伊人未来,此情何寄?这惆怅,这渴望,顿化作“拟倩东风浣此情,情更浓于酒”从胸中迸出。要将东风请来,把自己深深恋情洗涤得更清纯,使它比酒还醇香,比酒更浓酽。这里以直抒胸臆作结,表达感情更强烈感人。“拟”字揭示了仍是想象。东风洗情,情浓于酒,这设想奇特,而语言平易。
此词风格颇似乃父。其一,善于选取典型景物,以景托情。秦观的“破暖轻风,弄晴微雨,欲无还有”(《水龙吟》),几笔勾出清明时节的特点;这首词以“春透水波明,寒峭花枝瘦”二句勾出早春风光。其二,抒情真挚、深沉,而且出语自然。秦观曰:“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鹊桥仙》)这首词道:“拟倩东风浣此情,情更浓于酒”。董士锡说:“少游(秦观)正以平易近人。”冯煦曰:淮海词“其淡语皆有味,浅语皆有致”。秦湛之词亦以平易、淡语、浅语见长。总之,全词具有以委婉含蓄手法抒哀怨之情的婉约特点。
这首词,当中四句具体写怀人,末二句则怀人的基础上集中笔力抒发愈遣愈浓的愁情。全词写景抒情两方面均别具一格,饶有情韵。
首二句云春透波明,云寒峭花瘦,都是春风中胜景。“春透水波明”,以水写春,是说春光已透,水波澄澈如镜。“寒峭花枝瘦”,是说春寒优,所见之花有未开者,正是乍暖还寒时候。以“瘦”字形容含苞待放的花枝,颇为生动传神。以上两句一反当时词坛绮靡凄婉、柔媚香艳的词风,营造出瘦骨凌霜、刚健峭拔的词境。
三四两句直抒词人心中痛苦的离情。这春光明媚的时刻,他看到那瘦小的花枝,不禁忽有所思,这种感情渺渺茫茫,甚至有些捉摸不定。也许这瘦小的花枝幻化为他那恋人的倩影,于是他不自觉地极目天涯,想看到恋人曾经居住过的那座高楼。“天涯”,极言其远:“百尺”,极言其高:四字虽很通俗,却展示了一种虚无缥缈的境界。“人楼中否”一句,以自言自语的问句,点明所想者是他心目中的那个人,表达了他对分别已久的所恋者无限深厚的情意。
过片两句紧承前意,描写昔日楼中相聚的情景。“四和”,香名,亦称四合香。“金凫”,即金鸭,指鸭子形的铜香炉。“双陆”,古代一种博戏的名称,相传是三国时曹植所制。本置骰子两只,到了唐末,加到六只,谓之叶子戏。其法中国已失传,流传至日本,称飞双陆,现尚存。词人回忆当年楼中,四和香的烟缕从鸭子形的铜香炉中缓缓升起,袅袅不绝。他和那个女子正作双陆这种博戏,女子玩弄双陆的纤纤玉手,使他历久难忘。往日的甜蜜生活,女子的形象特征,词人只是感情的抒发中顺带说出,自然而又妥贴,这比作专门交代要高明得多。
结拍两句,化景语为情语,设想奇警,把词人当时矛盾心情极其深刻地揭示出来。此处连用妙喻:衣裳沾有污垢,可以洗涤,心灵染有愁情,也说可浣;而借以浣愁者,不是水而是风,浣而愁未去,反而更浓,其浓又恰浓于醇酒,这两句用一个比喻,以后一句加强前一句,使情绪更推进一层;而两句之间,又用两个“情”字构成顶真格,衔接紧密,语气连贯,词人的感情似不可遏止,倾泻而出。因此显得不柔媚、不凄婉,与起首所定下的峭健的基调相一致。这样就把它从传统的花间风格区别出来。
南闲胡仔称秦观之子秦湛的词“藕叶清香胜花气”“写景咏物,可谓造微入妙”。这一评语,用以评折此词的艺术特色是十分恰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