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世金针·修身之要

作者:
人德八本
余近年默省之勤、俭、刚、明、忠、恕、谦、浑八德……就中能体会一二字,便有日进之象。家书:同治五年三月十四日夜谕纪泽纪鸿
日来,每思吾身,能干十“三”字者用功,尚不失晚年进境。十“三”字者,谓三经、三史、三子、三集、三实。三忌、三薄、三知、三乐、三寡也。三经、三史、三子、三集、三实,余在京师,尝以匾其室;在江南,曾刻印章矣。三忌者,即谓天道忌巧,天道忌盈,天道忌贰也。三薄老,幸灾乐祸,一落德也;逆命亿数,二薄德也;臆断皂白,三薄德也。三知者,《论语》末章,所谓“知命、知礼、知言”也。三乐者,即九月二十一日所记读书声出金石,一乐也;宏奖人才,诱人日进,二乐也;勤劳而后憩息,三乐也。三寡者,寡言养气,寡视养神,寡欲养精。十“三”字者,时时省察,其犹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者乎?
日记。咸丰九年十一月初二日思德成以谨言慎行为要,而敬、恕、诚、静、勤、润六者,缺一不可;学成以三经、三史、三子、三集烂熟为要,而三实亦须提其要而钩其元;艺成以多作多写为要,亦须自辟门径,不依傍古人格式;功成以开疆安民为要,而亦须能树人、能立法,能是二者,虽不扣疆、不泽民,不害其为功也,四者能成其一,则足以自信。
日记。咸丰九年八月十六日
凡事皆有至浅至要之道,不可须臾离者,因欲名其堂回“八本堂”。其目曰:
读书以训诂为本,诗文以声调为本,事亲以欢心为本,养生以少恼怒为本,立身以不妄语为本,居家以不晏起为本,居官以不要钱为本,行军以不扰民为本。日记。咸丰十年闰三月十八日君子之道,莫大乎以忠诚为天下倡。世之乱也,上下纵于亡等之欲,奸伪相吞,变诈相角,自图其安而予人以至危,畏难避害,曾不肯捐丝票之力以拯天下。
得忠诚者,起而矫之,克己而爱人,去伪而崇拙,躬履诸艰而不责人以同患,浩然捐生如远游之还乡而无所顾悸。由是众人效其所为,亦皆以苟活为羞,以避事为耻。
文:《湘乡昭忠词记》习勤崇俭
此后推于“勤俭谨信”四字,更加工夫。勤如天地之阳气,凡立身居家,作官治军,皆赖阳气鼓荡。勤则兴旺,情则衰颓。俭者可以正风气,可以借后福。谨即谦恭也,谦则不遭人忌,恭则不受人侮。信则诚实也,一言不欺,一事不假,行之既久,人皆信之,鬼神亦钦之。
书信:同治二年正月初一复彭毓橘习劳则神钦。凡人之情,莫不好逸而恶劳;无论贵贱智愚老少,皆贪于逸而惮于劳,古今之所同也。人一日所着之衣、所进之食,与一日所行之事、所用之力相称,则旁人题之,鬼神许之,以为彼自食其力也。若农夫织妇,终岁勤动,以成数石之粟,数尺之布;而富贵之家终岁逸乐,不营一业,而食必珍羞,衣必锦绣,酣豢高眠,一呼百诺,此天下最不平之事,鬼神所不许也,其能久乎?
古之圣君贤相,若汤之昧旦丕显,文王日昃不遑,周公夜以继日、坐以待旦,盖无时不以勤劳自勉。《无逸》一篇,推之于勤则寿考,逸则夭亡,历历不爽。为一身计,则必操习技艺,昏炼筋骨,困知勉行,操心危虑,而后可以增智慧而长才识。为天下计,则必己饥己溺,一夫不获,引为余辜。大禹之周乘四载,过门不入,墨子之摩顶放踵,以利天下,皆极俭以奉身,而极勤以救民。故苟子好称大禹、墨翟之行,以其勤劳也。军兴以来,每见人有一材一技、能耐艰苦者,无不见用于人,见称于时。其绝无材技、不惯作劳者,皆唾弃子时,饥冻就毙。故勤则寿,逸则夭;勤则有材而见用,逸则无能而见弃;勤则博济斯民而神抵钦仰,逸则无补于人而神鬼不欲。是以君子欲为人神所凭依,莫大于习劳也。
(遗嘱。书于日记册中)
大约勤字、诚字、公字、厚字,皆吾辈之根本,刻不可忘。
书信:咸丰十年四月二十六日复李续宜是日与虎臣谈修已治人之道,止勤于邦,俭于家,言忠信,行笃敬四语。终身用之,有不能尽,不在多,亦不在深。日记。咸丰十一年十一月初九日
所欲常常告诫诸弟与子侄者,惟星冈公之“八字三不清’及余之“八本三致祥”而已。八字曰“考、宝、早、扫、书、蔬、鱼、猪”也,三不信曰“药医也,地仙也,僧巫也”,八本曰“读书以训诂为本,作诗文以声调为本,事亲以得欢心为本,养生以少恼怒为本,立身以不妄言为本,居家以不晏起为本,做官以不爱钱为本,行军以不扰民为本,”三致详日“孝致祥,勤致详,恕致详”。兹因军事日危,旦夕不测,又与诸弟重言以申明之。家中无论老少男妇,总以习勤为第一义,谦谨为第二义,劳则不佚,谦则不傲,万善皆从此生矣。
家书:咸丰十一年三月初四日致澄沅季三弟
细思立身之道,以禹、墨之“勤俭”,兼老庄之“静虚”,庶于修已治人之术,两得之矣。
日记。咸丰十一年正月初一日“劳、谦”二字受用无穷,劳所以戒惰也,谦所以戒傲也。有此二者,何恶不去?何善不臻?当多写几份,遍示诸弟及子侄。
日记。咸丰十年闰三月十八日
“劳”字、“谦”字,常常记得否?
家书:咸丰十一年二月十四日谕纪泽、纪鸿
见世家子弟,衣食起居无一不与寒士相同,庶可以成大器;若沾染富贵气习,则难望有成。吾忝为将相,而所有衣服不值三百金。愿尔等常守此俭朴之风,亦惜福之道也。
同治无年五月二十七日喻纪鸿
巧召杀,忮召杀,吝召杀。
孝致样,勤致样,恕致祥。
日记。咸丰八年三月
余往年撰联赠弟,有“宜以养廉,直而能忍”二语。弟之直人人知之,其能忍则为阿兄所独知;弟之廉人人料之,其不俭则阿兄所不及料也。以后望弟子俭字加一番工夫,用一番苦心,不特家常用度宜俭,即修造公费,周济人情,亦须有一俭字的意思。总之爱惜物力,不失寒士之家风而已。莫怕寒村二字,莫怕悭吝二字,莫贪大方二字,莫贪豪爽二字,弟以为然否?家书:同治二年十一月十四日与澄弟
尔等身体皆弱,前年示养生五诀,已行之否?泽地当添不轻服药一层,共六诀矣。既知保养,却宜勤劳。家之兴衰,人之穷通,皆于勤惰卜之。泽儿习勤有恒,则诸弟七八人皆学样矣。
家书:同治五年七月二十日谕纪泽纪鸿
天下断无易处之境遇,人间哪有空闲的光阴。诗文:联语
尔淳劝诸妹,以能耐劳忍气为要。吾服官多年,亦常在耐劳忍气四字上做工夫也。…
家书:同治二年正月二十四日谕纪泽
古之成大业者,多自克勤小物而来。百尺之楼,基于平地;千丈之帛,一尺一寸之所积也;万石之钟,一株一两之所累也……朱子谓为学须殊积寸累,为政者亦未有不由铢积寸累而克底于成者也。
文:《笔记二十七则。克勤小物》身到,心到,眼到,手到,口到。
身到者,如吏则亲验命盗案,亲查乡里;治军则亲巡营垒,亲冒矢石是也。心到者,凡事苦心剖析,大条理,小条理,始条理,终条理,先要擘得开,后要括得拢是也。眼到者,着意看人,认真看公牍是也。手到者,于人之短长,事之关键,随笔写记,以备遗忘是也。口到者,于使人之事,警众之辞,既有公文,又不惮再三苦口叮咛是也。
文:《格言四幅书增李芋仙》
大抵勤则难朽,逸则易坏,凡物皆然。勤之道有五:一曰身勤。险远之路,身往验之;艰苦之境,身亲尝之。二曰眼勤,遇一人,必详细察看;接一文,必反复审阅。三曰手勤。易弃之物,随手收拾;易志之事,随笔记载。四曰口勤。待同僚,则互相规劝;待下属,则再三训导。五曰心勤。精诚所至,金石亦开;苦思所积,鬼神亦通。五者皆到,无不尽之职矣。
文:《劝诫浅语十六条》古来大战争、大事业,人谋仅占十分之三,天意恒居十分之七。往往积劳之人非即成名之人,成名之人非即享福之人。……吾兄弟但在积劳二字上着力,成名二字则不必问及,享福二字则更不必问矣。家书:同治二年十一月十二日致沅弟“朱子之学得之艰苦,所以为百世之师”二语,深有感千余心。天下事未有不自艰苦得来而可久可大者也。
日记。咸丰十年八月初六日
吾所以教家人崇俭习劳,盖艰苦则筋骨渐强,娇养则精力愈弱也。
家书。同治三年二月十四日致澄弟
以人事与天争衡,莫大乎忠勤二字。乱世多尚巧伪,惟忠者可以革其习;末俗多趋偷惰,椎勤者可以遏其疏。忠不必有过人之才智,尽吾心而已矣;勤不必有过人之精神,竭吾力而已矣。
文:《笔记十二篇。忠勤》
泽几天质聪颖,但赚过于玲珑剔透,宜从浑字上用些工夫。鸿儿则从勤率上用些工夫。用工不可拘苦,须探讨些趣味出来。
家书:同治五年三月十四夜谕纪泽纪鸿
天下无现成之人才,亦无生知之卓识,大抵皆由勉强磨炼而出耳。文:《劝诫浅语十六条》
每作事,不克振奋赴功,盖兴会不浓,则凡事都有退志耳。
日记。咸丰九年九月十一日
余欲上不愧先人,下不愧沅弟,惟以力教家中勤俭为主。余于俭字做到六七分,勤字则尚无五分工夫;弟与沅弟于勤字,做到六七分,俭字则尚欠工夫。以后各勉其所长,各戒其所短。弟每用一钱,均须三思,至嘱。
家书:同治三年八月初四日与澄弟
谦谨敬恕
过锐,不免失于浮浅,鄙怀时用焦虑。我辈办事,成败听之于天,毁誉听之于人,惟在己之规模气象,则我有可以自主者。亦曰不随众人之喜惧为喜惧耳。
书信:咸丰六年五月初九与李元度
天下古今之庸人,皆以一情字致败;无下古今之才人,皆以一傲字致败。吾因军事而推之,凡事皆然,愿与诸弟交勉之。
家书:咸丰十年九月二十三日与沅弟弟于世事阅历渐深,而信中不免有一种骄气。天地间推谦谨是载福之道,骄则满,满则倾矣。凡动口动笔,厌人之俗,嫌人之鄙,议人之短,发人之覆,皆骄也。无论所指未必果当,即使一一切当,已为天道所不许。吾家子弟满腔骄傲之气,开口便道人短长,笑人鄙陋,均非好气象。贤弟欲戒子佳之骄,先须将自己好议人短,好发人覆之习气痛改一番,然后令后辈事事警改。欲去骄字,总以不轻非笑人为第一义;欲去惰字,总以不晏起为第一义。
家书:咸丰十一年正月初四日致澄弟凡畏人不敢妄议论者,谦谨者也;凡好讥评人短者,骄傲者也。弟于营中之人,如季高,次青、作梅、树堂诸君子,弟皆有信来讥评其短,且有讥至两次三次者。营中与弟生疏之人,尚且讥评,则乡间之与弟熟识者,更鄙睨嘲斥可知矣。弟尚如此,则诸子懂之藐视一切,信口雌黄可知矣。谚云:“富家子弟多骄,贵家子弟多傲。”非必锦衣玉食、动手打人而后谓之骄傲也,但使志得意满,毫无畏忌,开口议人短长,即是极骄极傲耳。余正月初四信中言“戒骄字,以不轻非笑人为第一义;戒情字,以不晏起为第一义”,望弟常常猛省,并戒子侄也。
家书:咸丰十一年二月初四日致澄候四弟
尔在外以谦谨二字为主。世家子弟,门第过盛,万目所属。临行时,教以三戒之首本二条及力去傲情二弊,当已牢记之矣。场前不可与州县来往,不可送条子。
进身之始,务知自重。
家书:同治三年七月初九日谕纪鸿
位高而资浅,貌贵温恭,心贵谦下。天下之事理人才,为吾辈所不深知、不及料者多矣,切弗存一自是之见。家书:同治五年三月十六日致澄沅二弟
余家后辈子弟,全未见过艰苦模样,眼孔大,口气大,呼奴喝婢,习惯自然,骄傲之气入于膏肓则不自觉,吾深以为虑。前函以做字箴规两弟,两弟不深信,犹能自省自惕;若以傲字箴诫子侄,则全然不解。盖自出世以来,只做过大,并未做过小,故一切茫然,不似两弟做过小,吃过苦也。家书:咸丰十年九月二十四日致沅、季弟家中万事,余俱放心,惟子侄领教一勤字一谦字。谦者骄之反也,勤者佚之反也。骄奢淫佚四字,惟首尾二字尤宜切戒。至诸弟中外家居之法,则以“考宝早扫,书蔬鱼猪”八字为本,千万勿忘。
家书:咸丰十年十一月初三日致沅、季弟大抵人道害盈,鬼神福谦。傲者内情其才,外溢其气,其心已不固矣。
文:《笔记二十七则。气节。傲》
予谓人君之心,当时时知惧,不惧则骄,乱本成矣。
日记。道光二十三年二月三十日
清夜自思,尚觉名浮于实十倍百倍也。吾辈互相砥砺,要当以声闻过情为切戒。书信:咸丰八年十月十七日加李续宜片
谦抑之道,小事须力戒争胜之心,痛自惩艾。
日记。咸丰十一年正月十九日
陆放翁谓得寿如得富贵,初不知其所以然,便跻高年。余近浪得虚名,亦不知其所以然,便获美誉。古之得虚名,而值时艰者,往往不克保其终。思此,不胜大惧。
日记。咸丰十一年十一月十四日
日内思家运太隆,虚名太大,物极必衰,理有固然,为之惊皇无已。读陶诗《饮酒》诸篇,为之心折。
日记。咸丰十一年十二月初六日
盖天下之理,满则招损,亢则有海,日中则昃,月盈则亏,至当不易之理也。
家书:道光一十六年九月十九日禀父母
吾尝见友朋中牢骚太甚者,其后必多抑塞,……盖无故而怨天,则天必不许;无故而尤人,则人必不服。……凡遇牢骚欲发之时,则反躬自思:吾果有何不足而蓄此不平之气?猛然内省,决然去之。不推平心谦抑,可以早得科名,亦且养此和气,可以消减病患。
家书:咸丰元年九月初五日致澄温沅季诸弟
我在京师,惟恐名浮于实,故不先拜一人,不自用一言,深以过情之闻为耻耳。
家书:道光二十四年十二月十八日致澄弟等
人又何必占天下之第一美名裁?
家书:同治三年五月十六日致说弟
吾兄弟誓拼命报国,然须常存避名之念,总从冷处着笔,积劳而使人不知其劳,则善矣。
家书:同治元年十月初三日致沅弟
毁誉悠悠之口,本难尽信,然君子爱惜声名,常存冰渊惴惴之心,盖古今因名望之劣而获罪者极多,不能不慎修以远罪。吾兄弟子有才而无德者亦当不没其长,而稍远其人。家书:同治无年六月初十日致沅弟季弟
功名之地,自古难居。兄以在籍之官,募勇造船,成此一番事业,其名震一时,自不待言。人之好名,谁不如我?我有美名,则人必有受不美之名,与虽美而远不能及之名者,相形之际,盖难为情,兄惟谨慎谦虚,时时省惕而已。
家书:咸丰四年九月十三日致诸弟
余与沅叔蒙晋封侯伯,门户太盛,深为祗俱。尔在省以谦敬二字为主,事事请问意臣芝生两姻叔,断不可送条子,致腾物议。
同治三年七月二十四日谕纪鸿
古人曰钦、曰敬、曰谨、日虔恭、曰祗惧,皆慎字之义也。慎者,有所畏惮之谓也。居心不循天理,则畏天怒;作事不顺人情,则畏人言。少贱则畏父师,畏官长。老年则畏后生之窃议。高位则畏僚属之指摘。凡人方寸有所畏惮,则过必不大,鬼神必从而原之。
文:《书赠仲弟六则。慎》
湘乡修县志,举尔纂修。尔学未成就,文甚迟钝,自不宜承认。然亦不可全辞,一则通县公事,吾家为物望所归,不得不竭力赞助;二则尔惮于作文,正可借此逼出几篇。天下事无所为而成者极少,有所贪有所利而成者居其半,有所激有所退而成者居其半。尔篆韵钞毕,宜从古文上用功。余不能文,而微有文名,深以为耻。尔文更浅而亦获虚名,尤不可也。或请本县及外县之高手为撰修,而尔为协修。
家书:同治五年六月十六日谕纪泽、纪鸿
然困心横虑,正是磨炼英雄玉汝于成。李申夫尝谓余怄气从不说出,一味忍耐,徐图自强,因引谚曰“好汉打脱牙和血吞”。此语是余生平咬牙立志之诀,不料被申夫看破。家书:同治五年十二月十八夜致况弟
兄自问近年得力惟一悔字诀。兄昔年自负本领甚大,可屈可伸,可行可藏,又每见得人家不是。自从丁已、戊午大悔大悟之后,乃知自己全无本领,凡事都见得人家有几分是处。故自成午至今九载,与四十岁以前迥不相同,大约以能立能达为体,以不怨不尤为用。立者,发奋自强,站得住也;达者,办事圆融,行得通也。
吾九年以来,痛戒无恒之弊,看书写字,从未间断,选将练兵,亦常留心。此皆自强能立工夫。奏流公续,再三斟酌,无一过当之语自夸之词:此曾圆融能达工夫。
至于怨天本有所不敢,尤人则常不能免,亦皆随时强制而克去之。
家书:同治六年正月初二日致沅弟
……千古之大名,全凭天意主张,岂尽关乎人力?天于大名,吝之惜之,千磨百折,艰难拂乱而后予之。老氏所谓“不敢为天下先”者,即不敢居第一等大名之意。弟前岁初进金陵,余屡倍多危惊做戒之辞,亦深知大名之不可强求。……兄可畏天知命,不可怨天尤人。所以养身却病在此,所以持盈保泰亦在此。
家书:同治三年四月十六日与沅弟吾兄弟须从恕字痛下工夫,随在皆投身以处地。我要步步站得稳,须知他人也要站得稳,所谓立也。我要处处行得通,须知他人也要行得通,所谓达也。今日我处顺境,预想他日也有处逆境之时;今日我以盛气凌人,预想他日人亦以盛气凌我之身,或凌我之子孙。常以恕字自惕,常留余地处人,则荆棘少矣。
文:《书赠促弟六则。恕》来示谓近年畏事避谤,与官中绝无交涉。果尔,则不久当有代为刻雪者。阁下昔年舌端或有弹射,笔端亦颇刻酷,苟祸生有股,则亦不可不自省而敛抑也。
书信:咸丰十年十一月初三日复欧阳兆熊
足下数年以来,水陆数百战,开府作镇,国家酬奖之典,亦可谓至化极渥。指日荣晋提军,勋位并隆,务直敬以持躬,恕以待人。敬则小心翼翼,事无巨细皆不敢忽;恕则凡事留余地以处人,功不独居,过不推倭。常常记此二字,则长履大任,福作无量矣。
书信:咸丰八年九月二十日加鲍超片
细思余德薄能鲜,忝窃高位,又窃虚名,已干造物之局,而家中老少司于“骄、奢、佚”三字,实深悚俱。
日记。咸丰十年九月廿八日
古今才智之土,常思大有为于世,其立言常雄骏自喜。若文章不求雄骏,而但求平淡;德业不求施于世,而但求善于一身一家,此范非智者愉快事也?具无所不能之才,敛之又敛,弥晦焉而弥愉快,则其自得干中者必大矣。
文:《海宁州训导钱君墓表》
雪琴之坐船已送到否?三月十七果成行否?沿途州县有送迎者,除不受礼物酒席外,尔兄弟遇之,须有一种谦谨气象,勿恃其清介而生傲惰也。
家书:同治五年三月十四夜谕纪泽、纪鸿
今吾谨述此语诰诫两弟,总以除傲字为第一义。唐虞之恶人饰曰“丹朱傲”,曰“象傲’;桀纣之无道,曰“强足以拒谏,辨足以非”,曰“调已有天命,谓敬不足行”,皆傲也。吾自八年六月再出,即力戒惰字以做无恒之弊,近来又力戒傲字。昨日徽州未败之前,次青心中不免有自是之见。既败之后,余益加猛省:大约军事之败,非傲即惰,二者必居其一;巨室之败,非傲即惰,二者必居其一。
家书:咸丰十年九月二十四月致沅弟、季弟
盖位愈高,则誉言日增,箴言日寡;望愈重,则责之者多,恕之者少。阁下爱我,通越恒俗,望常以药石之言相绳。
书信:咸丰十年六月十四日复邓汪琼
以才自足,以能自矜,则为小人所忌,亦为君子所薄。文:《格言四幅书赠李芋仙》
尔于十九日自家起行,想九月初可自长沙挂帆东行矣。船上有大帅字旗,余未在船,不可误挂。经过府县各城,可避者略为避开,不可惊动官长,烦人应酬也。家书:同治二年八月十二日谕纪鸿
弟宜以保身体为主,不必焦灼也。弟此次两信,胸怀颇宽舒,心志颇敬慎。以后须常存此意,总觉得人力虽尽到十分,而成功纯是天意,不可丝毫代天主张。家书。同治二年十二月二十六日致沅弟
偶与营官马得顺言及盛世创业垂统之英雄,以襟怀豁达为第一义;本世扶危救难之英雄,以心力劳苦为第一义。
日记。咸丰十年六月二十七日
至于作人之道,圣贤千言万语,大抵不外敬恕二字。“仲弓问仁”一章,言敬恕最为亲切。自此以外,如“立则见参于前也,在舆则见其传于衡也”;“君子无众寡,无小大,无敢慢”,斯为“泰而不骄”;“正其衣冠,严然人望而畏”,斯为“威而不猛”:是皆言敬之最好下手者。孔言“欲立立人,欲达达人”;孟言“行有不得,反求诸己”,“以仁存心,以利存心’,“有终身之忧,无一朝之患”:是皆言怒之最好下手者。尔心境明白,于恕字或易著功,敬字则宜勉强行之,此立德之基,不可不谨。
家书:咸丰八年七月二十一日谕纪泽
“敬”“恕”二字,细加体认,实觉刻不可离。“敬”则心存而不放,“恕”
则不藏于私。大抵接人处事,于见得他人不是、极怒之际,能设身易地以处,则意气顿平。故“恕”字为求仁极捷之径。来示以“致知”为大头脑工夫。鄙意“敬”
是平日涵养之道,“恕”是临时应事之道,“致知”则所以讲求此“敬”、讲求此“恕”者也。书信:咸丰八年十一月初二日复邓汪琼
子侄辈须以敬恕二字常常教之。敬则无骄气,无怠惰之气;忽则不肯损人利己,存心渐趋于厚。
家书:咸丰八年九月二十八日致澄、季二弟母贪去私
若非道义可得者,则不可轻易受此。要做好人,第一要在此处下手。能令鬼服神钦,则自然识日进,气田刚。否则不觉堕入卑污一流,必有被人看不起之日,不可不慎!
家书:道光三十年正月初九日致诸弟
荫亭归,余寄百五十金还家,以五十周济宗族。此百金恐尚不敷家用,军中银钱,余不敢妄取丝毫也。名者,造物所珍重爱惜,不轻以与人者。余德薄能鲜,而享天下之大名,虽由高曾祖父,累世积德所致,而自问总觉不称,故不敢稍涉骄奢。
家书:咸丰四年十一月二十三日致诸弟
外兹乱世,凡高位、大名、重权,三者皆在优危之中。余已于三月六日入金陵城,寸心惕惕,恒惧罹于大戾。……祸咎之来,本难逆料。然谁不贪财,不取巧,不沽名,不骄盈,四者究可弥缝一二。家书:同治六年三月初七日与澄弟凡仁心之发,必一鼓作气,尽吾力之所能为。稍有转念,则疑心生,私心亦生。疑心生则计较多,而出纳吝矣;私心生则好恶偏,而轻重乖矣。
家书:道光二十四年三月初十日致温弟沅弟
仁者物我无间之谓也,一有自私之心,则小人矣。义者无所为而为之谓也,一有自利之心,则小人矣。同一日也,朝而公正,则为君子;夕而私利,则为小人。同一事也,初念公正,则为君子;转念私利,则为小人。文:《笔记二十则。君子。小人》
读“中孚”卦,因思人必中虚,不著一物,而后能真实无妄。盖实者,不欺之谓也。人之所以欺人者,必心中别著一物,心中别有私见,不敢告所,而后造伪言以欺人。若心中了不著私物,又何必欺人裁?其以自欺者,亦以心中别著私物也。
所知在好德,而所私在好色。不能去好色之私,则不能不欺其好德之知矣。是故诚者,不欺者也;不欺者,心无私著也;无私著者,至虚也。是放天下之成诚,天下之至虚者也。当读书则读书,心无著于见客也。当见客则见客,心无著于读书也。
一有著则私也。灵明无著,物来顺应,未来不迎。当时不杂,既过不恋,是之谓虚而已矣,是之谓城而已矣。
读书录:《周易。中孚》
然捐务公事,余意弟总以绝不答言为妙。凡官运极盛之时,子弟经手公事,格外顺手,一倡百和,然闲言即由此起,怨谤即由此兴。吾兄弟当于极盛之时,预作衰时设想;当盛时百事平顺之际,预为衰时百事拂逆地步。弟此后若到长沙、衡州、湘乡等处,总以不干预公事为第一义。此阿兄阅历极深之言,望弟记之。
家书:同治三年四月廿四日与澄弟
专一有恒
凡人作一事,便领全剧精神注在此一事,首尾不懈,不可见异思迁,做这样想那样,坐这山望那山。人而无恒,终身一无所成。
家书:咸丰七年十二月十四夜致沅弟
近年在军中阅书,稍觉有恒,然已晚矣。故望尔等于少壮时,即从有恒二字痛下工夫,然须有情韵趣味,养得生机盎然,乃可历久不衰,若拘苦疲困,则不能真有恒也。
家书:同治四年七月十三日谕纪泽
余病根在无恒,故家内琐事,今日立条例,明日仍散漫,下人无常规可循,将来莅众,必不能信,作事必不能成。
日记。道光二十二年十月十二日余生平坐无恒之弊,万事无成,德无成,业无成,已可深耻矣。逮办理军事,自关磨他,中间本志变化,尤无恒之大者,用为内耻。尔欲稍有至就,须从有恒二字下手。
家书:咸丰九年十月十四日谕纪泽
凡事皆贵专。求师不专,则受益也不入;求友不专,则博爱而不亲。心有所专宗,而博现他途以扩其识,亦无不可。无所专宗,而见异思迁,此眩彼夺,则大不可。
家书:道光二十四年正月二十六日致澄弟沅弟季弟
心一散漫,便有世俗周旋的意思,又有姑且随流的意思。总是立志不坚,不能断葛根,截然由义,故一引便放逸了。
日记:道光二十二年十月十七日
大约吏事、军事、饷事、文事,每日须以精心果力,独造幽奥,直凑单微,以求进境。一日无进境,则日日渐退矣。以后每日留心吏事,须从勤见僚属,多问外事下手;留心军事,须从教训将领,屡阅操练下手;留心饷事,须从慎择卡员、比较人数下手;留心文事,须从恬吟声调、广征古训下手。每日午前于吏事,军事加意;午后于饷事加意;灯后,于文事加意。以一缕精心,运用于幽微之境,纵不日进,或可免于退乎?日记:同治元年八月十九日
第声闻之美,可侍而不可恃。兄昔在京中颇著清望,近在军营亦获虚誉。善始者不必善终,行百里者半九十里,誉望一损,远近滋疑。弟目下名望正隆,务宜力持不懈,有始有卒。
家书:咸丰八年四月初九日致沅甫弟
查数,久不写账,遂茫不清晰,每查一次,劳神旷功。凡事之须逐日检点者,一日姑待,后来补救则难矣!况进德修业之事乎?
日记:道光二十二年十月初十
来书谓“意趣不在此,则兴味索然”,此却大不可。凡人作一事,便须全副精神注在此一事,首尾不懈。不可见异思迁,做这样想那样,坐这山望那山。人而无恒,终身一无所成。我生平坐犯无恒的弊病,实在受害不小。当翰林时,应留心诗字,则好涉猎他书,以纷其志;读性理书时,则杂以诗文各集,以歧其趋。在六部时,又不甚实力讲求公事。在外带兵,又不能竭力专治军事,或读书写字以乱其志意。坐是垂老而百无一成,即水军一事,亦掘井九例而不及泉。家书:咸丰七年十二月十四日致沅甫九弟
凡人为一事,以专而精,以纷而散。荀子称耳不两听而聪,目不两视而明,庄子称用志不纷,乃凝于神,皆至言也。
家书:咸丰八年正月十一日致沅甫弟
有曰:《易》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一言以蔽之,曰不恒其德,或承之差。读之不觉愧汗。日记。咸丰九年六月初十日
惟作事贵于有恒。精力难于持久,必须日新又新,慎而加慎,庶几常葆令名,益崇德业。
家书:咸丰八年正月十九日致沅弟
人生惟有常是第一美德。
家书:同治元年四月初四日谕纪泽修性并气
语曰:“察见渊中鱼者,不祥。”愿阁下为璞玉之浑含,不为水晶之光明,则有以自全而亦不失已,阁下以为然焉否也。
书信:道光二十七年六月二十九日致陈源兖三达德之首曰智。智即明也。古来豪杰,动称英雄。英即明也。明有二端:人见其近,吾见其远,曰高明;人见其粗,吾见其细,曰精明。高明者,譬如室中所见有限,登楼则所见远矣,登山则所见更远矣。精明者,譬如至微之物,以显微镜照之,则加大一倍、十倍、百倍矣。又如粗糙之米,再春则粗糠全去,三舂、四舂,则精白绝伦矣。高明由于天分,精明由于学问。吾兄弟吾居大家,天分均不甚高明,专赖学问以求精明。好问若买显微之镜,好学若着上熟之米。总须心中极明,而后四中可断。能明而断谓之英断,不明而所谓之武断。武断自己之事,为害犹浅;武断他人之事,招怨实深。惟谦退而不肯轻断,最足养相。
文:《书赠仲弟六则。明》大抵莅事以“明”字为第一要义。“明”有二:曰高明、曰精明。同一境而登山者独见其远,乘城者独觉其旷,此“高明”之说也。同一物而脑度者不如权衡之审,目巧者不如尺度之确,此“精明”之说也。凡高明者欲降心抑志以遽趋于平实,颇不易矣。若能事事求精,轻重长短一丝不差,则渐实矣。能实,则渐平矣。
书信:咸丰八年十二月十五日加英国佐片
至于担当大事,全在明强二字。《中庸》学、问、思、辨、行五者,其要归于愚必明,柔必强。弟向来倔强之气,却不可因位高而顿改。凡事非气不举,非刚不济,即修身齐家,亦须以明强为本。家书:同治二年四月二十七日与沅弟
强字原是美德,余前寄信,亦调明强二字断不可少。第强字须从明字做出,然后始终不可屈挠。若全不明白,一味蛮横,待他人折之以至理,证之以后效,又复俯首输服,则前强而后弱,京师所谓瞎闹者也。余亦并非不要强之人,特以耳目太短,见事不能明透,故不肯轻于一发耳。又吾辈方鼎盛之时,委员在外,气焰薰灼,言语放肆,往往令人难近。吾辈若专尚强劲,不少敛抑,则委员闭从等,不闹大祸不止。
家书:同治二年七月十一日与沅弟身体虽弱,却不宜过于爱惜。精神愈用则愈出,阳气愈提则愈盛,每日作事愈多,则夜间临睡愈快活。若存一爱惜精神的意思,将前将却,奄奄无气,决难成事。
家书:咸丰七年十二月十四日致沅甫弟
弟近年书法远逊于昔,在家无事,每日可仍临帖一百字,将浮躁处,大加收敛。心以收剑而细,气以收敛而静。于字也有益,于身于家皆有益。
家书:咸丰八年八月二十二日致沅、季二弟
至于倔强二字,却不可少。功业文章,皆须有此二字贯注其中,否则柔靡,不能成一事。孟子所谓至刚,孔子所谓贞固,皆从倔强二字做出。吾兄弟皆禀母德居多,其好处亦正在倔强。若能去忿欲以养体,存倔强以励志,则日进无疆矣。
家书:同治二年正月十八日与沅弟
弟性褊激,于此等难免怫郁。然君父之命,只宜加倍贯慎。余自经咸丰八年一番磨炼,始知畏天命、畏人言、畏君父之训诫,始知自己本领平常之至,昔年之倔强,不免客气用事。近岁思于畏慎二字之中,养出一种刚气来,借或作或辍,均做不到。然自信此六年工夫,较之咸丰七年以前,已大进矣。不知弟意中见得何如?
弟经此番裁抑磨炼,亦宜从畏惧二字痛下功夫。家书:同治二年九月十一日与沅弟
弟近来气象极好,胸襟必能自养其谈定之天,而后发于外者有一段和平虚明之味。如去岁初奉不必专招奏事之谕,毫无佛郁之怀;近两月信,于清响请药,毫无激迫之辞;此次于莘田、芝圃外家,渣滓悉化,皆由胸襟广大之效验,可喜可敬。
如金陵果克,于广大中再加一段谦退工夫,则萧然无与,人神同钦矣。富资功名,皆人世浮荣;惟胸次浩大,是真正受用。余近年专在此处下功夫,愿与我弟交勉之。
家书:同治三年正月二十三日与沅弟
大抵任天下之大事以气,气之郁积于中者厚,故倔强之极,不能不流为忿激。
以后吾兄弟动气之时,彼此互相劝诫,存其倔强,而去其忿激,斯可耳。
家书:同治三年六月十一日与沅弟“难禁风浪”四字壁还,甚好甚慰。古来豪杰,皆以此四字为大忌。吾家祖父教人,亦以懦弱无刚四字为大耻。故男儿自立,必须有倔强之气。
家书:同治三年六月十六日与沅弟
余生平略涉儒先之书,见圣贤教人修身,干言万语,而要以不忮不求为重。忮者,嫉贤害能,妒功争宠,所谓“怠者不能修,忌者畏人修”之类也。求者,贪利贪名,怀士怀惠,所谓“未得患得,既得患失”之类也。忮不常见,每发露于名业相侔、势位相(土孚)之人;求不常见,每发露于货财相接、仕进相访之际。将欲造福,先去忮心,所谓人能克无欲害人之心,而仁不可胜用也。将欲立品,先去求心,所谓人能充无穿箭之心,而义不可胜用也。使不去,满怀皆是荆棘;求不去,满腔日即卑污。余于此二者常加克治,恨尚未能扫除净尽。尔等欲心地干净,宜于此二者痛下工夫,并愿子孙世世戒之。
家书:同治九年六月初四日谕纪泽、纪鸿
弟谓命运作主,余素所深信;谓自强者每股一筹,则余不甚深信。凡国之强,必须多得贤臣工;家之强,必须多出贤子弟,此亦关乎天命。不尽由于人谋。至一身之强,则不外乎北宫黝、孟施舍、曾子三种。孟子之集义而谦,即曾子之自反而缩也。惟曾益与孔子告仲由之强,略为可久可常;此外斗智斗力之强,则有因强而大兴,亦有因强而大败。古来如李斯、曹操、杨素,其智力皆横绝一世,而其祸败亦迥异寻常;近世如陆、何、肃、陈,亦皆予知自推,而恨不保其终。故吾辈在自修处求强则可。在胜人处求强则不可,福益外家若专在股人处求强,其能强到底与否尚未可知,即使终身强横安稳,亦君子所不屑道也。家书:同治五年九月十二日与沅弟
尔语言太快,举止太轻,近能力行迟重二字以改救否?家书:咸丰十一年七月二十四日谕纪泽
尔禀气太清,清则易柔,推志趣高坚,则可变柔为刚;清则易刻,惟襟怀闲远,则可化刻为厚。余字汝曰(口念)刚,恐其稍涉柔弱也。教汝读书须具大量,看陆诗以导闲适之抱,恐其稍涉刻薄也。尔天性淡于莱利,再从此二事用功,则终身受用不尽矣。
家书:同治六年三月二十八日谕纪泽
余尝细观星冈公仪表绝人,全在一重字。余行路客止亦颇重厚,盖取法于星冈公。尔之容止甚轻,是一大弊病,以后宜时时留心,无论行坐,均须重厚。早起也,有恒也,重也,三者皆尔最要之务。早起是先人之家法,无恒是吾身之大耻,不重是尔身之短处,故特谆谆戒之。
家书:咸丰九年十月十四日谕纪泽
吾兄弟息在略识世态而又怀一肚皮不合时宜,既不能硬,又不能软,所以到处寡合。迪安妙在全不识世态,其腹中虽也怀些不合时宜,却一味浑含,永不发露。
我兄弟则时时发露,终非载福之道。家书:咸丰七年十二月初六日致沅弟
思身世之际,甚多抑郁不适于怀者,一由褊浅,一由所处之极不得位也。
日记。咸丰九年十一月初七日
所谓小人者,识见小耳,度量小耳。井底之蛙,所窥见何,而自以为绝伦之学;辽东之豕,所异几何,而自以为盖世之勋。推之以孓孓为义,以(上鹿下弭)(上鹿下弭)为信,以龊龊为廉,此皆识浅而易以自足者也。君臣之知,须积诚以相感,而动疑主恩之过薄;朋友之交,贵积渐以租车,而动怨知己之罕觏;其或兄弟不相容,夫妇不相信,父子不相亮,此皆量褊而易以滋疑者也。君子则不然,广其议,则天下之大,弃若敝展;尧舜之业,视若浮云。宏其度,则行有不行,反求诸己;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乌有所谓自私自利者哉?文《笔记二十七则。君子。小人》
莫苦海已往愈尤,但求此日行为无渐神鬼;体预怕后来灾祸,只要暮年心气感召吉祥。
诗文。联语
天下无易境,天下无难境;终身有乐处,终身有忧处。
诗文。联语
战战兢兢,即生时不忘地狱;坦坦荡荡,虽逆境亦畅天怀。
诗文。联语总要养得有胸次博大活泼,此后更当有长进也。
家书:咸丰十一年十月二十四日谕纪泽
襟怀资宏大,世俗之功名得失须看得略平谈些。
日记:咸丰十年三月十八日
尔既无志于科名禄位,但能多读古书,时时哦诗吟字,以陶写性情,则一生受用不尽。第宜束身圭壁,法王羲之、陶渊明之襟韵潇洒则可,法稽、阮之放荡名教则不可耳。
家书:同治元年七月十四日谕纪泽
养生服食
吾望尔兄弟殚心竭力,以好学为第一义,而养生亦不宜置之第二。
家书:同治十年九月二十八日谕纪泽、纪鸿
“忿”、“欲”二字,圣贤亦有之,特能少忍须臾,便不伤生,可谓名言至论。
日记:咸丰十一年正月初五
养生家之法,莫大于惩忿、窒欲、少食、多动八字。日记:咸丰十一年正月十四日
将尽之膏,岂可速之以风?萌蘖之木,岂可牧之以牛羊?苟失其养,无物不消,况我之气血亲亏者乎!今惟有日日静养,节嗜欲、慎饮食、寡思虑而已。日记:道光二十三年正月初十
吾不以季病之易发为虑,而以季好轻下药为虑。吾在外日久,阅事日多,每劝人以不服药为上策。……余缄告之,云治心以广大二字为药,治身以不药二字为药……
家书:同治元年七月二十日致沅弟季弟吾兄弟体气,皆不甚健。后辈子侄,尤多虚弱。宜于平日讲求养生之法,不可于临时乱投药剂。养生之法,约有五事:一曰眠食有恒,二日惩忿,三日节欲,四曰每夜临睡洗脚,五曰每日两饭后各行三千步。惩忿,即余匾中所谓“养生以少恼怒为本”也。
家书:同治五年六月初五日与澄弟
大人教以保身三要:日节欲、节劳、节饮食。又言凡人交友,只见得友不是而我是,所以今日管鲍,明日秦越;谓我与小珊有隙,是尽人欢竭人忠之过,宜速改过,走小珊外,当面自认不是。又云使气亦非保身体之道。小子读之悚然。
日记:道光二十二年十月廿一日
吾于凡事皆守“尽其在我,听其在天”二语,即养生之道亦然。体强者,如富人因戒奢而益富;体弱者,如贫人因节啬而自全。节啬非独食色之性也,即读书用心,亦宜俭约,不使太过。余“八本匾”中,言养生以少恼怒为本,又尝教尔胸中不宜太苦,须活泼泼地,养得一段生机,亦去恼怒之道也。既戒恼怒,又知节啬,养生之道,已尽其在我者矣。此外寿之长短,病之有无,一概听其在天,不必多生妄想去计较他。凡多服药饵,求祷神祗,皆妄想也。吾于医药、祷把等事,皆记星冈公之遗训,而稍加推阐,教示后辈,尔可常常与家中内外言之。
家书:同治四年九月初一日谕纪泽
老年来始知圣人教孟武伯问孝一节之真切。尔虽体弱多病,然只宜清静调养,不宜妄施攻治。在生云:闻在着天下,不闻治天下也。东坡取此二语,以为养生之法。尔熟于小学,试取“在宥”二字之训诂体味一番,则知在、苏皆有顺其自然之意。养生亦然,治天下亦然。若服药而日更数方,无故而终年峻补,疾轻而妄施攻伐强求发汗,则如商君治秦、荆公治家,全失自然之妙。柳予厚所谓“名为爱之其实害之”,陆务观所谓“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皆此义也。东坡游罗浮诗云:
“小儿少年有奇志,中宥起坐存黄庭。”下一“存”字,正合庄子“在宥”二字之意。盖苏氏兄弟父子皆讲养生,窃取黄老微旨,故称其子为有奇志。以尔之聪明,岂不能窥透此旨?余教尔从眼食二端用功,看似粗浅,却得自然之妙。尔以后不轻服药,自然日就壮健美。
家书,同治五年二月二十五日谕纪泽纪鸿
养生五决:一眠食有恒,一饭后散步,一惩忿,一节欲,一洗脚。家书:同治五年七月初三日致沅弟
古人以惩忿窒欲为养生要诀。惩忿即吾前信所谓少恼怒也,窒欲即吾前信所谓知节啬也。因好名好胜而用心太过,亦欲之类也。药虽有利,害亦随之,不可轻服。家书:同治四年九月晦日谕纪泽纪鸿养身之道,以“君逸臣劳”为要。省思虑、除烦恼,二者皆所以清心,“君逸”之谓也;行步常勤,筋骨常动,“臣劳”之谓也。阁下虽自命为懒人,实则懒于“臣”而不甚懒于“君”。盖早岁褊激之处至今尚未尽化,放思虑、烦恼二者不能悉蠲。以后望全数屏绝,不轻服药,当可渐渐奏效。书信:同治元年四月十七日复李续宜
凡沉疴在身,而人力可以自为主持者,约有二端:一曰以志帅气;一曰以静制动。人之疲惫不振,由于气弱。而志之强者,气亦为之稍变。如贪早睡则强起以兴之,无聊赖则端坐以凝之,此以志帅气之说也。久病应怯,则时时有一畏死之见撞扰于胸中,即魂梦亦甚不安恬。须将生前之名,身后之事,与一切妄念,铲除净尽,自然有一种恬淡意味,而寂定之余,真阳自生,此以静制动之法也。愿阁下于药物调养之外,更将此两法体验一番,久之必有小效。
书信:咸丰十年七月二十一日复李宗羲
尔体甚弱,咳吐咸痰,吾尤以为虑,然总不宜服药。药能活人,亦能害人。良医则活人者十之七,害人者十之三;庸医则害人者十之七,活人者十之三。余在乡在外,凡目所见者,皆庸医也。余深恐其害人,故近三年来,决计不服医生所开之方药,亦不令尔服乡医所开之方药。见理极明,放言之极切,尔其敬听而遵行之。每日饭后走数千步,是养生家第一秘诀。尔每餐食毕,可至唐家铺一行,或至澄叔家一行,归来大约可三千余步。三个月后,必有大效矣。家书:咸丰十年十二月二十四日谕纪泽
养生之道,当于“眠、食”二字悉心体验。食即平日饭菜,但食之甘美,即胜于珍药矣。服亦不在多寝,但实得神凝梦甜,即处刻,亦足摄生矣。
日记:咸丰十一年十一月初六日
凡医生危言深语,切弗轻信,尤不可轻于服药。调养工夫,全在眼食二字上。
家书:同治五年八月十四日谕纪泽、纪鸿
尊脉稍逊于前二日,自由不能养静之故。古人谓寡言养气,寡视养神,寡思养精。尊处胜友如云,难以寡言;簿书如麻,难以寡视。或请寡思,以资少息乎。
书信:咸丰十年三月二十八日复胡林翼
尔辈身体皆弱,每日须有静会养神之时,有发愤用功之时。一张一弛,循环以消息之,则学可进而体亦强矣。
家书:同治十年八月十四夜谕纪泽纪鸿
吾见家中后辈,体皆虚弱,读书不甚长进,曾以养生六事励儿辈:一曰饭后于步,一日将睡洗脚,一曰胸无恼怒,一曰静坐有常时,一曰习射有常时(射足以习成仪强筋力,子弟宜学习),一曰黎明吃白饭一碗不沾点菜。此皆闻诸老人,累试毫无流弊者,今亦望家中诸侄试行之。家书:同治十年十月二十三日与澄、沅二弟
精神要常令有余,于事则气充而心不散漫。
日记:道光二十二年十月初七日
总要静养,使精神常裕,方可说工夫也。
日记:道光二十二年十一月十二日
此病(肝病)非药饵所能为力,必须将万事看空,毋恼无怒,乃可渐渐减轻。蝮蛇螫手,则壮士断其手,所以全生也。吾兄弟欲全其生,亦当规恼怒如蝮蛇,去之不可不勇。
家书:同治三年四月十三日致沅弟吾近夜饭不用荤菜,以肉汤炖蔬菜一二种,令其烂如(歹夭),味美无比,必可以资培养(菜不必贵,适口则足养人),试炖与尔母食之。(星冈公好于日入时手摘鲜蔬,以供夜餐。吾当时侍食,实觉津津有味,令则加以肉汤,而味尚不逮于昔时。)后辈则夜饭不荤,专食蔬而不用肉汤,亦养生之宜,且崇俭之道也。颜黄门(之推)《颜氏家训》作于乱离之世,张文瑞(英)《聪训斋语》作于承平之世,所以教家者极培。尔兄弟各觅一册,常常阅习,则日进矣。
家书:同治四年闰三月十九日谕纪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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