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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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曰:不要毒计巧安排,命也时乖,运有时乖。人生荣乐似花开。挨过冬来,自有春来。
好将至语谕儿曹,休要心高,须要命高。为谁辛苦为谁劳,来也萧萧,去也萧萧。
话说猿大仙背着汤爷,借着遁光来至叶家庄,将汤爷放下,用手一指,说:“前面就是叶家庄了。”说罢,一道遁光而去。汤爷不知庄上路径,绕到后面有一小小石山,他就登在山凹之内。且说叶爷正在厅前,使这杆枪与众人观看。只见庄汉来报:“启爷,山凹内躲了一个人。”叶爷带领众人奔山凹来,汤爷只得走出。叶爷一见,倒也是英雄气概。便问:“壮士尊姓大名?因何躲在山凹之内?”汤爷只得撒谎说:“小的姓汤名朝佐,因贸易覆舟,赴水逃命,求乞到此。”叶爷闻听,就将他引进庄门,以礼相待住下。这且不表。
且言杨天盛,从李府回到大悲阁,写下七封书信,叫权昆仑前去下书。又取了一百两银,嘱咐道:“此是散碎银子,带去以为路费。七封书信不可失落。”权爷答应。打点包裹投书不提。
且说李大麻子,那日正在南书房吃松蓬糕,喝郎台茶,闲谈闲谈。忽见张三太爷走进书房,手拿着生辰簿子,叫声:“大老爷,明日是夏秋声大爷七十生辰,禀大老爷示下。”李雷说:“老邵呀,你且到账房支三千两银子为寿礼,预备船只牲口,前去拜寿。”邵青答应,来到账房支了三千两银子,又吩咐人到码头备船,门外预备牲口。打点包裹行囊已毕,李雷用过一顿酒饭,带着邵青冲天贼四楼教习,一齐出了大门,吩咐张三照顾门户,火烛小心。说罢上了牲口,随后众人上骥,也有步行的,簇拥李雷,好不威严。一直出了城池,到了码头,只见五只大船早已伺候,下骑登舟,头一号坐的活阎罗李大麻子,左首有畜生脸的邵青,右首有铁头太岁冲天贼一齐坐下。二号船上坐的四楼教习。头三号是众散教习在内。四号是众教习的兵器与着三千两寿礼。五号是茶担子所用食船。各各下船已毕,一梆锣声,扯起风帆开船,顺风顺水,一直下来。离魏家楼只有二十里远近,李雷吩咐四个家人先到夏府报知太爷,说我李大老爷亲来祝寿,叫他小心接待。四个家人答应,上岸骑了牲口奔魏家楼而去。且说李雷的座船又行了一二里,只见芦草中摇出一只小船,近近前来。只见船内跳出一个大汉,身材七尺向开,手执钢刀,窜过船头,喊了一声“恶人往那里走”,望着李雷就是一刀砍来。冲天贼忙用铁锤,咯叮当架开钢刀,劈面相迎。二人在船上战了数合,那人见未曾砍着李雷,料难成功,啪的跳下水去。冲天贼见强盗下了水,只得舍追下仓。只见李雷邵青吓瘫在仓中。冲贼说:“打走了强盗,下水去了。”李雷这才定魂,吩咐水手多加撑手,赶奔魏家楼。
且说李府四个家人骑了牲口,来到魏家楼夏府门口。手中鞭子一起,叫声庄汉:“你去向你家太爷说,是我们,是冯大人的世弟李大老爷,亲来预祝千秋。叫你太爷亲来迎接。我们大老爷快到了。”有两个夏府庄汉闻听,就吓了一跳,连忙走进内书房,叫声:“太爷不好了!今有恶人李大麻子,前来预祝太爷千秋。适才有家人来报说,即刻就到了。”夏秋声一听,吃了一惊,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痴了半会,才开口说道:“你快快出去回他们,说我陡然得了病,爬瘫不起。”庄汉答应去了。不多时,又说:“李大麻子带了无限的人到了庄门。”太爷还未及开言,只见二起人又来报说:“太爷快些出来,李大老爷已到了。带了三千两银子寿仪礼物,都进了门了。”太爷听得,此时进退两难,无奈何出了书房。只听得李雷已到厅上,叫声:“太爷,你在家受用,我李雷今日特来预祝千秋华诞。”太爷一听,浑身发抖,只得硬着头皮来到厅上,叫声:“大老爷,今日无事,到我寒舍,有何贵干?”李雷叫声:“太爷,我特来预祝千秋。”“哎呀,大老爷,我还不过周年,又劳大驾。”李雷叫人将礼物寿仪抬上,夏太爷没法,二个字:都收。叫人将三千两并礼物都倒盘收,抬入后面。李雷叫人铺下红毡,请太爷上坐。夏秋声说:“大老爷要留我过过,阎罗王都请家来磕我头,真真不敢领。”李雷说:“也罢,等太爷千秋之时,再磕头吧。”叫声“冲哥过来,叩太爷头。”下面一声答应,走将上来。太爷说:“缓着,问你叫什么名字?”“小的叫做冲天贼。”太爷听说冲天贼三个字,毛骨悚然,说:“你。。。你叫。。。叫做什么头。。。”冲贼说:“不敢,叫做铁头太岁。”“哎哟,也不消叩头,莫不在太岁头上动土,岂不要送我死了?”李雷道:“冲哥,太爷既不要磕头,下去吧。老邵,你上来与太爷磕头。”邵青答应上来,太爷说:“罢了,罢了,畜牲脸哥哥,你饶了我吧。”说罢,太爷坐下,献茶毕,太爷叫声:“大老爷,你得了一方图章,拿获反叛,起了火牢。你罪在弥天了。”李雷叫声:“太爷,你不知道,我起了火牢,是拿着反叛,恐大人费心,就在火牢送他性命。”太爷又问:“造土牢做什么。”说:“土牢是恐叛贼内有冤枉,收在其内,等问明释放。”太爷又问:“造这屁拿子有何用处。”叫声:“太爷,是拿老头子的。”太爷一听,吓了一跳,不敢再言。李雷说:“我进去见见太太。”太爷说:“大老爷不要去,我代大老爷说吧。”李雷摔手,佯扬进了腰门。早有小丫环看见,说“大老爷进来了!”李雷走到天井,一声咳嗽。太太旁边坐了一位小姐,一听咳嗽,吓出一身香汗,小鹿儿心头乱撞,站将起来进了房中。太太一见李雷,叫了声:“大老爷,今日那阵风刮了来的?”李雷叫声:“太太,晚生奉揖了。”太太说:“不消。请坐吧。”李雷坐下,茶毕,问道:“太太,方才傍边坐的是何人?”太太说:“大老爷发了财,连人都认不得了。是你嫡亲表妹云娘呀。”李雷一听,浑身都麻了:我道是那个,原来是我表妹!李雷叫:“表妹,愚表兄这里有礼了!”说罢,深深一揖。抬起头来,不见有人。太太叫声:“儿呀,你越大越怕人。自家表兄,为何不出来相见?”小姐听见太太呼唤,只做不知,并不出来。夏太爷进内,将李雷邀出,来到厅上,入席坐下。太爷相陪饮酒。李雷因见了小姐,此时连魂都掉了,把菜往鼻孔里送,心神不定。用了酒饭,有人将李雷去到西轩安寝。李雷来至西轩,叫声:“老邵呀,我进内去见太太,一眼瞧见表妹。真真貌若天仙,亚似嫦娥!老邵呀,我的魂都被他勾去了!”邵青道:“大老爷,本来是老亲,何不亲上加亲?”李雷说:“老邵呀,你快快代我想个主意。我今夜三更要进他房,与他成其美事!死也甘心!”邵青道:“大老爷切莫道急,等我慢慢想来。”太爷回后,也怕李大麻子暗算,着人将内里门户上锁。
小姐在房中思想:母亲昨夜得了一梦,凶多吉少。牙齿尽落掉。小姐细细详来,主骨肉分离。小姐坐在灯下看书,不觉困倦,依桌而寝。
且说李雷叫邵青想法,要进小姐卧室。邵青叫声:“大老爷要认老亲,此时动不得。若不认老亲,门下另有个办法,叫人传东教习头蒯明上屋进内,将门上锁扭掉,开了门户,请大太爷进去,直奔小姐卧室,成其美事。那时生米煮成熟饭,不怕太爷不允了这头亲事。”李雷大喜,吩咐传东楼教习头蒯明来传到,吩咐如此如此。蒯明答一声,上屋去了。又吩咐两名家人,去将太爷夫妇房门环带住,不可让太爷出来。二人答应而去。不一刻,蒯明回见李雷说:“门户已开了,请大老爷进去。”李雷叫声:“老邵,同你去。”进了腰门,奔到天井上内室坡台,似乎一个人,打李雷脊背上搭了一脚。李雷低低说:“不好了,屋子里有鬼了。老邵呀,莫进去吧。”邵青闻听,浑身是汗,叫声:“大老爷,莫进去吧。”李雷见邵青胆怯,说:“老邵呀,不是鬼是个狸猫,你莫怕。一定到里面去。你与我巡风吧。”说着,走到了小姐房门,只见房门半掩,心中暗想:难道表妹有意,知道我进来,故把房门半开?恶人正在妄想,只见一个影子亮了一下。他心中不解,进得房来,四下一看,不见小姐。又进了套房,只见一张紫檀方桌,摆了一本书。书上现有泪痕未干。小姐手托香腮,朦胧睡熟。李雷窄步走到小姐背后,只闻得一阵粉花香实在有趣,他就轻轻用二指在小姐脊背上一拍。小姐猛然惊醒,睁眼一看,只见李雷站在面前。小姐吓了一身香汗,叫声:“恶人呀!你半夜三更,到我香闺,行何歹意?我若惊动父母,你脸面何存?速速出去!”李雷叫声:“贤妹,你此时不睡,恐窗前有风吹尊体,故此前来照应贤妹。听说之话却也有理,此刻别人能依,我李雷是不能依的。你此时喊了父母,也是无益。我已安排定了,你若不信,前去看来。”小姐听说,泪如雨下,叫声:“大老爷,皇上选妃,不选有夫之女。你晓得我丈夫是高大公子,叫铜头太岁高奇。”李雷此时色胆如天,那里听他这些话?也不管铜头铁头,把小姐抱到搭板上。忽然牀后这么两幌。李雷将小姐抱到牀上,正要解衣,只见牀后帐子一掀,跳出一个稍长大汉,手举钢刀,喝声:“恶贼,往那里走!”李雷一见,吓得魂不附体,连忙转身跌跌跄跄,飞跑出了房门。过了天井,看见邵青,说:“不好了!小姐房中有了强盗,快请冲爷。”邵青吃了一惊,二人急奔书房,叫声:“冲哥,快去后面捉拿强盗!”冲爷连忙拎锤而来。
且说小姐先已吓得瘫软,又加上这位英雄一声喊叫,小姐跌下地板,昏迷过去。这位英雄将小姐扶起唤醒。小姐睁眼一看,只见一条大汉,身高七尺向开,头戴随风瓦楞帽,乌绫手帕打了个拱手疙瘩,身穿青布短袄,鱼肚跳包裹足打腿,足蹬皮靴。长脸浓眉,大眼方口,一部胡须,年约三旬上下。手执钢刀,站在面前。小姐看罢,双膝跪下,叫声:“大王饶命。”那人说:“小姐呀,你不要害怕。我今将恶人惊走了。不是我来,小姐已失节于他人矣!”小姐听说,谢道:“原来是我活命恩人。请问恩人尊姓大名?”说:“小姐请起,我乃姓火名汉延,江湖上称为焰光珠。如今等我出去杀了恶人,就上南京报知与高公子便了。”说罢,出了房门,奔出厅上。早已瞧见冲天贼手提双锤,迎面而来。火爷就下手,步子一起,提刀就砍。冲爷连忙招架。两下交争,二人战了数合。火爷见冲爷锤头沉重,说声不好,脚一垫,借锤之力纵上房去。冲爷大惊,脚一起也上了房来赶火爷。火爷见他来得切近,把刀衔在口中,伸手取出腰间褡裢内暗器,乃是一个毛竹筒子,中藏一把火弹子,朝外一洒。弹子便烧起来,曳着火光,齐齐朝冲爷面上烧来。烧得冲爷往后一退,大叫一声滚下房来。下面众人连忙来救。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