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一 宋齐梁陈书并南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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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史增梁书琐言碎事
武帝纪(增)
帝兵围郢州,城将破,有毛人数百泣投黄鹄矶,盖城之精也。
帝东下,所乘船常有两龙导引,左右皆见之。
军至建业,围六门,东昏将檀和,绐东昏出战,因来降。时民间谓密相欺者为“和欺”,梅虫儿等曰“今日败于檀和,可谓“和欺矣。”
帝少时符瑞,及在位信奉佛教,重云殿游仙化生皆动,又海中浮鹄山女子献红席等事。
简文纪(增)
昭明太子梦以己班剑授简文,已而昭明薨,简文果为皇太子。元帝纪(增)
生时符瑞。武帝梦眇目僧执香炉托生宫中,适采女阮姓侍侧,始褰帷有风回裾,武帝竟感,幸之,遂生帝。
帝工书善画,自图宣尼像,为之赞,人称“三绝”。自承圣三年主衣库,有黑蛇丈许,数十小蛇随之。帝恶之,左右曰“钱龙也。”乃取数千万钱镇其地以厌之。又有蛇落帝帽上,所御肩舆中有小蛇蜿蜒其中。又有龙腾空去,六、七小龙随之,群鱼腾跃,坠死于地。未几,江陵陷,为西魏所灭。
郗皇后传(增)后酷妒,及终,化为龙入宫通梦于帝,或见形。帝体将不安,龙辄激水,腾涌于露井上,常置银辘轳金瓶,灌百味以祀之,故帝终身不复娶后。
丁贵嫔传(增)郗后遇之无道,常使日舂米五斛,每中程,若有神助者。
昭明太子传(增)
武帝在襄阳起兵时,尚未有子,在途闻太子生,又徐元瑜降,而萧颖胄死,人以为同时三庆。
又太子十二岁时,见狱官持案牍,问左右“我得判否?”即取来,皆署“杖五十”,有司不敢行,具以闻帝,帝笑而从之。
南康王会理传(增)
会理在湘州行事,刘纳尝禁其所为。会理乃诬以赃贿,收送建业,纳曰“我一见至尊,当使汝等知。”会理遂使人杀之于路,百口俱尽。
广陵王续传(增)
元帝母阮得幸,由丁贵嫔之力,故元帝与简文帝相得,与续亦少相狎。长而相谤。元帝自荆州还京,携所宠李桃儿俱归,时宫禁门户甚严,续奏之,元帝惧,遂先送桃儿还荆,所谓“西归内人”也。后续死,元帝在荆闻之喜跃,屧为之破。
又续好聚敛,临终,启上金银器千余件,帝乃知其多财。谢宣融曰“王之过,如日月之蚀,欲令陛下知之,故终不隐。”帝意乃解。
武陵王纪传(增)
纪初授扬州时,帝于诏书内增数语曰“贞白俭素,是其清也;临财能让,是其廉也;知法不犯,是其慎也;庶事无留,是其勤也。”后使都督益州,纪辞以远,帝曰“天下若乱,惟益州可免,故以处汝,汝念我老,我犹当再见汝还益州也。”
临贺王正德传(增)
正德奔魏时,为诗纳火笼中,即咏火笼曰“桢干屈曲尽,兰麝氛氲消,欲知怀炭日,正是履冰朝。”至魏,称“被废太子”,萧宝夤在魏,请杀之,不果。
萧昂传(增)
有一女子,年二十许,散发黄衣,在武窟山石室中,不甚食,或饮少酒、鹅卵一、二,故人呼为圣姑,求子多验,造之者满山谷。昂呼问,无所对,以为妖,鞭之二十,创即差,失所在。萧业传(增)
其父懿被害时,业与二弟藻、象俱逃匿王严秀家,东昏收严秀付狱,考掠备至,至以钳拔手爪,至死不言,乃免祸。
业以私米购甓,助修城工,武帝嘉之,出刺湘州。有二虎,无故毙于道,有人谓“刺史德政所致。”言讫不见。
萧藻传(增)
其从孙韶为童时,庾信爱之,有断袖之欢,衣食皆资于信。后入梁,韶镇郢州,信过之,韶接信甚薄,坐青油幕,引信入宴,坐信别榻,有自矜色。信不能堪,乃径上韶床,践踏肴馔,直视曰“官今日形容大异。”韶甚惭。
永阳王敷传(增)敷仕齐为随郡内史,有美政,齐明帝谓徐孝嗣曰“学士不解治官,闻萧随州置酒清谈,而路不拾遗。”
南平王伟传(增)
其世子恪为雍州刺史,任用其客江仲举、蔡薳、王台卿、庾仲雍,百姓每有诉,必数处输钱,民间歌曰“江十万,蔡五百,王新车,庾大宅。”武帝闻之,为接其句曰“主人愦愦不如客。”
范云传(增)
云在齐时,与明帝说梦“见太宰文宣王之事”,明帝哀感,待其子昭、胄等稍弛。江祏尝求云女结婚,以剪刀为聘。及祏贵,云曰“荆布之室,理隔华盛。”乃还其剪,祏别结姻焉。
梁武少与云相得,云乃筑室相依,帝每至其家,云妻辄闻跸声。
又尝与云宿顾僧皓舍,皓妻方产,有鬼在外曰“此中有王、有相。”云谓帝曰“王当仰属,相以见归。”后果验。江淹传(增)
晚年才思微退,梦张景阳向其索锦,淹探怀中数尺与之,景阳曰“那便割裂都尽?”顾见邱迟曰“余此数尺,聊以遗君。”又梦郭璞向其索笔,淹即以五色笔与之。尔后为诗,终无新句。
任昉传(增)昉在齐东昏时,纡意于梅虫儿,得中旨用为中书令,往谢尚书令王亮,亮曰“卿宜谢梅,那忽谢我?”
时人称“任笔沈诗”,昉以为病,晚节更好作诗,欲以倾沈,而用事过多,属词不得流便,都下士子慕之,转为穿凿,于是有才尽之叹矣!
王僧孺传(增)
僧孺论素问中用砭石事,谓“古人以石为针。”许慎说文所谓“以石刺病也。”
又载晋、宋以来,谱学散乱一事。又附同时文人:虞羲、邱国宾、萧文炎、邱令楷、江洪、刘孝孙、徐夤等,因叙文炎等击钵立韵,响灭而诗成等事。
胡僧祐传(增)
僧祐尝以所加鼓吹,置斋中自娱。或言“此是公羽仪,公名位已重,不宜若此。”答曰“我性爱之,恒须见耳。”出游亦以自随。
阴子春传(增)
青州有神庙,刺史王神念毁之,栋上一大蛇,长丈余,遂入海。子春夜梦一人,乞地安置。乃办牲醴请召,安置一处。夜梦前人来谢曰“当以一州相报。”后果因破魏兵,授南青州刺史。
杜岸传(增)
岸为萧察所擒,察母数岸罪,岸斥之为“老婢”,察命拔其舌,脔其肉而烹之,尽灭诸杜,发其冢墓。及建业平,杜崱兄弟亦发安宁陵以报。
以上所增,皆琐言碎事,无甚关系者。李延寿修史,专以博采异闻,资人谈助为能事。故凡稍涉新奇者,必罗列不遗,即记载相同者,亦必稍异其词,以骇观听。
如羊侃传,谓“武帝新造两刀槊,长丈四尺,令侃试之。”南史则谓“长二丈四尺。”梁书谓“侃挽弓至十余石。”南史则云“二十石。”皆欲以奇动人也。
然有时采掇过多,转觉行文芜杂者。
如豫章王综传,正叙“综奔魏后,梁兵大溃而归,为魏兵抄掠”,而因及“任焕乘骓马走,为抄伤足,歇桥下,抄者又至,焕足伤不能上马,马跪其前蹄,焕遂得骑而逸。”
又如王僧辨传,正叙“其攻郢州,入罗城”,忽又叙“有大星如车轮,坠贼营,去地十余丈。又有龙五色,光耀入鹦鹉洲水中”等事。平郢州后,正叙“其进兵浔阳”,忽又叙“军中多梦周、何二庙神云‘吾已助天子讨贼,乘朱航而返日,已杀景矣!’同梦者数十百人”等事。及“师至鹊头,风浪大作,僧辨仰天告誓,风遂止息”,忽又叙“群鱼跃水飞空,官军上有五色云,双龙夹槛”等事。既复京师,又奉命征陆纳,方叙“纳据长沙拒守”,忽又叙“天日清明,俄而大雨,时人谓为‘泣军’,咸知纳必败也。又有两龙自城西江中腾跃升天,遥映江水。父老咸悲曰‘地龙已去,国其亡乎!’”
诸如此类,必一一装入,毋怪行文转多涩滞,不如梁书之爽劲也。
梁南二史岐互处长沙嗣王业传
梁书叙其父懿,当东昏无道,崔慧景奉江夏王宝元围台城,东昏征懿赴援,懿在历阳,即投箸而起,进兵击败慧景,乃加懿侍中尚书令,而幸臣茹法珍等忌懿功高位重,寻构,东昏赐死。
南史懿传则谓懿率兵入援时,武帝遣虞安福劝懿“诛贼后即勒兵入宫,行伊、霍故事,若放兵受其厚爵,必生后悔。”懿不从,遂及于难云。
案懿在历阳闻诏即赴,一、二日已达京师,败慧景时,武帝方在襄阳,距京二千里,岂能逆知其事?而遣使在未平彗景之先,此必误也。梁书本传,无武帝劝懿废立之事,南史慧景未反前,武帝遣赵祖悦劝懿兴晋阳之甲,当即此一事,而系之于两处耳。
邵陵王传
梁书载:其少年为丹阳尹时,侵渔细民,为少府丞何智通所奏,纶使戴子高刺杀智通,智通子诉于阙下,帝令围纶第,捕子高,纶匿之,竟不出,坐是罢官,后复爵。其载纶之不善如此而已。南史则增:纶因帝敕责,乃取一老公类帝者,加以衮冕,朝以为君,自陈无罪,旋即剥褫而挞之于庭。又因昭明太子薨,帝立简文为太子,纶以为非,乃伏兵于莽,常伺车驾。有张僧幸知之,谋颇泄。又献曲阿酒百器,帝以赐寺人,饮之而薨,帝由此始不自安,每加卫士以警宫禁云。
案纶当侯景之变,率兵赴援。钟山之战最力,后兵败而逃,闻湘东王绎以兵围河东王誉,作书劝湘东“息家门之愤,赴君父之难。”湘东不听,反以兵逼纶,纶遂遁入齐昌,尚思匡复,为西魏兵所攻,被杀。是纶非肆逆者。且帝既先防其为乱,加卫士防之矣!侯景反时,岂肯又加以征讨大都督之权,令其统诸军讨贼乎?此亦必南史好采异闻,而不究事之真为也。
至武陵王纪传梁书谓:侯景之乱,纪不赴援。
南史则谓纪先遣世子圆照领兵三万,受湘东王绎节度,绎令且驻白帝,未许东下。及武帝凶问至,纪总戎将发,绎又使胡智监至蜀止之。
是纪未尝不发兵也,而梁书所谓不发兵者,盖本元帝时国史。元帝既杀纪,欲著其逆迹而有是言。所谓欲加之罪,其无辞乎?此事当以南史为正。王僧孺传
梁书载其为南康王长史时,被典签中伤去职奉辞王府一笺,凡千余字。案笺内有云“去矣何生,高树芳烈”之语,既辞王府,何以独称何生?殊不可解。
南史虽删此文,而谓僧孺将去,有友人何炯犹在王府,僧儒与炯书以见意。然后“何生”句始明。盖别何炯书,非辞王府笺也。此又可见南史详细处。
至任昉传
梁书、南史俱谓昉出为新安太守,卒于官。而刘孝标广绝交论,有云“瞑目东粤,藐尔诸孤,流离大海之南,寄命瘴疠之地。”是则昉殁于粤,非殁于新安也。二书俱误。
南史于陈书无甚增删
南史于他书多所增删,独至陈书则甚少。今以两书比对:
如杜僧明、周文育、侯安都、侯瑱、欧阳頠、吴明彻、黄法、淳于量、章昭达、程灵洗等传,大概相同,但稍节其字句耳。
其陈书所有而南史删之者:
周铁虎传,删马明战死之事。任忠传,删后主幸臣沈客卿、施文庆弄权误国之事。华皎传,删戴僧朔、曹庆、钱明本、鲁闲、席慧略等附见之事。傅縡传,删其明道论一篇。沈炯传,删其请终养一疏、答诏一道。江总传,删其修心赋一篇而已。
其陈书所无而增之,及陈书所略而详之者:
如萧摩诃传:随将贺若弼兵至建业,鲁广达力战。贺若弼与七总管兵八千人各勒阵以待之,弼躬当广达,麾下死者二百七十余人,弼纵烟以自隐,窘而复振。陈人得人头辄走献后主取赏,弼更趋孔范军,范败走,陈军遂溃。隋将擒萧摩诃送弼,弼以刀临颈,辞色不挠,乃释而礼之。
又陈慧纪传:慧纪闻随师攻建业,先遣吕肃据巫峡,以铁锁横江,四十余战,隋军死者五千余人,陈军尽取其鼻以邀赏,既而隋军获陈卒则纵遣之。别帅廖世宠诈降于隋,欲烧隋舰,风浪大起,火反烧陈船,陈军大败。慧纪尚率兵东下,隋晋王广遣使以慧纪子来谕降,又使降将樊毅等谕上流城戍悉解,慧纪不得已,乃降。此陈书所略而详之者也。
任忠传:忠降隋,数年而死。隋文帝谓群臣曰“平陈之初,我悔不杀任蛮奴。受人荣禄,兼当重寄,不能横尸,而云无所用力,与宏演纳肝何其异也?”傅縡传:縡以直谏死,死后有蛇屈尾来上灵座,去而复来,百余日时时有弹指声。
吴明彻传:明彻为周所擒,封怀德郡公。
义阳王叔达传,陈书止载其入隋为绛郡通守。南史并载其入唐为礼部尚书。
此皆陈书所无而南史增之者也。
其余但删减行墨而绝无添列事迹,盖李延寿修南北二史,阅十七年,至修陈书则已精力渐竭,故不能多为搜辑耳。
南史与陈书岐互处南史于陈书虽无甚增删,然如衡阳王传,直书其为文帝所害。始兴王伯茂传,直书其为宣帝所害。刘师知传,直书其害梁敬帝之事。使奸恶不能藏匿,此最有功于陈书。(事俱见陈书避讳条内)
其他有与陈书岐互者:
长沙王叔坚传:陈书谓后主待坚渐薄,坚不自安,乃为左道祈福,刻木作偶人,衣以道士服,昼夜醮之。有人上书告其事,后主令宣敕责之,坚曰“非有他故,但欲求亲媚耳。”是左道厌魅,叔坚实有其事也。南史则云后主阴令人造其厌魅之具,又令人告之,案验令实。是叔坚本无此事,而后主诬陷之耳。
又江总自序“太建之末,权移群小,屡被摧黜,生平惟奉佛教,深悟苦空。”陈书本传谓此序时人谓之实录。南史则谓此叙识者讥其言迹之乖。惟此二传二书岐互,观于江总谄事后主,与自序不同,则亦当以南史为定也。
宋齐多荒主
古来荒乱之君,何代蔑有?然未有如江左宋齐两朝之多者。宋武以雄杰得天下,仅三年而即有义符。文帝元嘉三十年,号称治平,而末有元凶劭之悖逆。孝武仅八年而有子业。明帝亦八年而有昱。齐高武父子仅十五年而有昭业。明帝五年而有宝卷。统计八、九十年中,童昏狂暴接踵继出,盖劫运之中,天方长乱,创业者不永年,继体者必败德。是以一朝甫兴,不转盼而辄覆灭,此固气运使然也。今摘于左:
宋少帝义符
武帝之长子也。善骑射,解音律。即位后,所为多乖戾。于华林园为列肆,亲自酤卖。又开渎聚土,以象破冈埭。与左右引船唱呼以为欢乐。徐羡之等废立之夕,帝方游天泉池,即龙舟而寝,诘朝未兴,兵士进杀二侍者,并伤帝指,扶出东合,收玺绶,群臣拜辞,以皇太后令,废为营阳王,遂徙于吴郡。未几,羡之等使中书舍人邢安泰弑帝于金昌亭。帝有勇力,不受制,突走出昌门,追以门阖,踣之而殒。
前废帝子业
孝武帝长子也。幼而狷急,在东宫,每为孝武所责。孝武西巡,帝参承起居,书迹不谨,孝武责之曰“书不长进,此是一条耳。”
初即位,受玺绂,傲然无哀容。始犹难诸大臣及戴法兴等,既杀法兴,于是又诛群公。
太后疾笃呼帝,帝曰“病人闲有鬼,那可往?”太后怒,谓侍者曰“将刀来,破我腹,那得生此宁馨儿?”山阴公主,帝姊也,淫恣过度,帝为置面首左右三十人,每出,使公主与朝臣共陪辇。
自以在东宫时不为孝武所爱,将掘其景宁陵,太史言“不利于帝”而止,乃纵粪於陵,骂孝武为齇奴。
又掘殷贵妃墓,忿其在孝武时专宠也。文帝第十女新蔡公主,帝之姑也,纳之宫中,立为贵嫔,改姓谢氏,杀一婢,假称公主薨逝,以鸾辂龙旗,送还其家。
又忌诸父建安王休仁、湘东王彧(即明帝)、山阳王休祜,聚之殿内,殴捶陵曳,无所不至。三王并肥壮,帝以笼盛之,彧尤肥,号为“猪王”,号休仁为“杀王”,休祜为“贼王”。尝以木槽盛饭,纳诸杂食,搅和之,裸彧入地坑中,令以口就槽食之,以为欢笑。令左右淫休仁生母杨太妃,备诸丑状。又令淫南平王敬猷母,不从,即杀敬猷及其弟敬先、敬渊。时廷尉刘蒙妾有孕,帝迎入宫,冀生男,立为太子,会彧尝忤旨,帝裸之,缚其手脚,以杖贯之,使担付大官即日屠猪,休仁笑曰“未应死。”帝问其故,休仁曰“待皇子生,杀猪作汤饼。”帝意解,乃一宿出之。
将南巡荆湘,期旦杀彧、休仁等,然后发引。是夜彧与帝幸臣阮佃夫、王道隆、李道儿密结帝左右寿寂之、姜产之等十一人,共谋杀帝。先是帝游竹林堂,使妇人裸身相逐,一妇人不从,命斩之。夜梦一女子骂其悖虐无道,帝怒,于宫中求得貌类所梦者,戮之。是夕又梦所戮女骂曰“汝枉杀我,我诉上帝矣。”至是巫言此堂有鬼,帝与山阴公主及六宫彩女数百人捕鬼,帝亲射之,事毕,将奏乐,寿寂之怀刀入,姜产之为副,诸姬皆走,帝亦走,追及之,大呼“寂寂”者三,手不能举,乃被弑。
后废帝昱
明帝之长子也。五、六岁即能缘漆竿去地丈余,食顷方下。渐长,喜怒乖节,左右失旨者,手加扑打。及即位,内畏太后,外惮大臣,未得肆志。三年后,好出入,单将左右,或十里,或二十里,或入市中,遇慢骂则悦而受焉。四年后,无日不出,与解僧智、张五儿恒夜出承明门,夕去晨返,晨去暮归,从者并执鋋矛,道上男妇及犬马牛驴,值无免者。人间白昼不开门,道无行人。
尝著小裤褶,不衣冠,有白棓数十、钳凿刀锯不离左右,为击脑槌阴剖心之诛,日有数十,至尸卧流血然后快。左右人见之有颦眉者,帝即令正立,以矛刺之。
曜灵殿养驴数十头,所自乘马,养于御床侧。与右卫营女子私通,每从之游,持数千钱为酒肉费。出逢婚姻葬送,辄与挽车小儿群饮以为欢。
既杀阮佃夫,佃夫有腹心人张羊逃匿,后捕得,自以车轹杀之。杀杜延载、杜幼文,皆手自脔割。察孙超有蒜气,剖腹视之。执盾驰马,自往刺杜叔文于元武湖北。闻沈勃多宝货,往劫之,挥刀独前,勃知不免,手搏帝耳,骂之曰“汝罪逾桀纣。”遂见害。帝尝露车一乘以出入,从数十人,羽仪追之恒不及,又各虑祸,亦不敢追,但整部伍别在一处瞻望而已。
凡诸鄙事,遇目即能。锻鋠裁衣作帽,无不精绝。未尝吹篪,执管便韵。
天性好杀,一日无事即惨惨不乐。内外忧惶,夕不及旦,萧道成与直阁将军王敬则谋之。七月七日,帝微行出北湖,张五儿马坠湖,帝自驰骑刺马,屠割之,与左右作羌胡伎为乐。又于峦冈赌跳,后往青园尼寺、新安寺偷狗,就昙度道人煮之,饮酒。杨玉夫尝有宠,忽然见憎,见辄切齿曰“明日当杀小子。”是夜令玉夫伺织女渡河来报,因与内人穿针讫,大醉,卧于仁寿殿东阿毡幄中。王敬则先结玉夫及陈奉伯、杨万年等二十五人。是夕,玉夫候帝眠熟,与万年同入毡幄,取千牛刀杀之。
齐废帝郁林王
武帝之孙,文惠太子之子也。文惠早薨,武帝立为皇太孙。性辨慧,阴怀鄙慝。与左右无赖二十余人,共衣食卧起,妃何氏择其中美者,皆与交欢。密就富人求钱,无敢不与。凡诸小人皆预加爵位,许以南面之日,即便施行。师史仁祖、侍书胡天翼惧祸,皆自杀。
文惠太子每节其用度,帝谓豫章王妃曰“阿婆佛法言有福生帝王家,今反是大罪,不如市边屠沽。”文惠疾及薨,帝侍疾、居丧,哀容号毁,见者皆呜咽,才还内室,即欢笑饮食,备极甘滋。葬毕,立为皇太孙,武帝过往东宫,帝迎拜,号恸欲绝,武帝自下舆抱持之,以为必能负荷也。帝令女巫杨氏祷祠速求天位,文惠之薨,谓由杨氏之力。又令祷祈武帝晏驾。武帝疾甚,帝与妃何氏书,纸中央作大喜字,而作三十六小喜字绕之。武帝临崩,谓曰“五年之中一委宰相,五年以后,勿复委人。”执帝手曰“阿奴,若忆翁,当好作。”如此者再。大敛始毕,即呼武帝诸伎奏乐。
又好狗马,即位未旬日,即毁武帝招婉殿作马埒,驰骑而坠,面额并伤,称疾不出者数日。多聚名鹰快犬,饲以梁肉。武帝梓宫下渚,帝于端门内奉辞,便称疾还内,奏胡伎,鞞铎之声,响震内外,王敬则问萧坦之曰“不太忽忽邪?”坦之曰“此是内人哭响彻耳。”山陵之后,微服游市里,多往文帝陵隧中与群小作诸鄙亵,掷涂赌跳,放鹰走狗。极意赏赐,动至数十万,每见钱曰“我昔思汝,一个不得,今日得用汝未?”武帝聚钱,上库五亿万,斋库三亿万,金银布帛不可胜计。未期年,用已过半。以诸宝器相击,剖碎以为笑乐。好斗鸡,买鸡价至数千。徐龙驹为后宫舍人,日夜在宫内,帝与文帝幸姬霍氏私通,改姓徐氏,龙驹劝长留宫中,声云度霍氏为尼,以余人代之。皇后亦淫乱,斋阁通夜洞开,内外无别。
西昌侯鸾(即明帝)使萧谌等诛幸臣,曹道刚、朱隆之等率兵自尚书省入,王晏、徐孝嗣等继进,帝在寿昌殿,方裸身与霍氏相对,谌兵入宫,帝走向徐姬房内,拔剑自刺,不入,以帛缠头颈,舆接出西弄,遇弑。齐废帝东昏侯宝卷明帝第二子也,以母后故,立为皇太子。在东宫好弄不喜书学,尝夜捕鼠达旦以为乐。
明帝临崩,嘱以后事曰“作事不可在人后。”故委任群小,诛杀大臣。性讷涩少言,不与朝士接。
恶明帝灵在太极殿,欲速葬,徐孝嗣力争,得逾月。每当哭,辄云喉痛。羊阐入临,无发,号恸俯仰,帻遂落地,帝大笑曰“此秃秋啼来乎!”自江祏等诛后,无所忌惮,日夜戏马击鼓吹角,左右数百人叫杂,以羌胡横吹,诸伎尝以五鼓就卧,至晡乃起。
王侯朝见,至晡乃得前,或际暗遣出,台阁奏案不知所在,阉竖以纸包裹鱼肉还家,并是五省黄案也。元旦朝会,食后方出,礼才毕,便还西序寝,百僚陪位者,自巳至申,皆僵仆。
拜潘妃为贵妃,乘卧舆,帝骑马从后。
著织成裤褶金薄帽、七宝槊金银校具等,各有名字。戎服急装,不避寒暑,陵冒雨雪,驰骋坑井,渴辄下马,取腰边蠡器酌水饮之。乘具惧为雨湿,织杂采珠为覆。
好为担幢,初学时,幢每倾倒,其后白虎幢七丈五尺,齿上担之,折齿不倦。
黄门五、六十人为骑客,又选无赖善走者为逐马。置射雉场二百六十处,翳中帷幛皆红绿锦为之。金银镂弩牙,玳瑁帖箭。每出,与鹰犬队主徐令、孙翳,队主俞灵韵齐马而走,又不欲人见之,驱逐百姓,惟置空宅,一月率二十余出。既往无定处,尉司常虑得罪,东行驱西,南行驱北,应旦出,夜便驱逐,打鼓踏围,鼓声所闻,便应走避,避不及者,应手格杀。从万春门东至郊外数十里,皆悬幔为高幛,处处禁断。疾病者悉扛移无人,扛者扶匐道侧,吏司又捶打,绝命者相继。有弃病人于青溪边者,吏惧帝见,推置水中,须臾便死。魏兴太守王敬宾新死未敛,家被驱,不得留视,及还,两眼已为鼠食尽。有一妇人当产不能去,帝即剖其腹看男女。长秋卿王儇病笃,不得留家,乃死于路边。丹阳尹王志被驱,狼狈步走,藏酒炉边,至夜半方得归。蒋山定林寺一僧病,不能去,立杀之,左右韩晖光曰“老道人可念。”帝曰“汝见獐鹿亦不射耶?”
璇仪等殿及华林秘阁三千余间尽被火烧,有左右赵鬼者能诵西京赋云“柏梁既灾,建章是营。”于是大起芳乐、芳德等殿。
又为潘妃起神仙、永寿、玉寿三殿,皆饰以金璧。庄严寺有玉九子铃,外国寺佛面有光相,禅灵寺塔有诸宝珥,皆剔取以为殿饰。又凿金为莲花,使潘妃行其上,曰“步步生莲花也。”潘氏服御,极选库物,不周贵市,人间金宝,价皆数倍,琥珀钏一只,直百七十万。又订出雄雉头鹤氅白鹭缞,百品千条,无复穷已。
亲幸小人,因缘为奸,科一输十,百姓困穷,号泣满路。凡诸市买,遇便掠夺,商旅无诉。
又以阅武堂为芳乐苑,当暑种树,朝种夕死,征求人家,望树便取,毁墙撤屋出之,合抱者亦皆移植,取玩俄顷,烈日中至便焦枯,死而又种,无复已极。
诸楼壁上画男女私亵之状,明帝时所聚金宝悉泥而用之,犹不足,令富户买金,限以钱价,又不还直。潘妃威行远近,父宝庆挟势逞毒,富人悉诬以罪而没入之。潘妃生女,百日而亡,帝为制衰绖,群小来吊,帝蔬膳积旬,不听音伎。阉人王宝孙等共治肴羞,为天子解菜。又于苑中立店肆,帝与宫人等共为裨贩,以潘妃为市令,自为市吏录事。帝小有失,妃亦予杖,乃敕虎贲不得进大荆。虽畏潘氏而私与诸姊妹淫通。
又开渠立埭(坝),躬自引船,埭上设店,坐而屠肉,于时百姓歌云“阅武堂,种杨柳,至尊屠肉,潘妃沽酒。”朱光尚托鬼道,谓帝曰“向见先帝嗔怒。”帝乃缚菰为明帝形,北向斩之,悬首苑门。
会魏师来伐,令杨、南徐二州人,三丁取两,远郡悉令上米,一人准五十斛,输米既毕,就役如故。萧衍师至,帝裤褶登南掖门,又虚设马仗千人,张弓拔矢出东掖门,称“蒋王出荡”。外围既立,屡战不胜,帝犹惜金钱,不肯赏赐,茹法珍叩头请之,帝曰“贼来独取我耶?何为就我求物?”将军王珍国、张稷等惧祸,乃结后阁舍人钱强、游荡主崔叔智,夜开云龙门,稷珍国勒兵入殿,帝方吹笙歌,作儿女子卧未熟,闻兵入,急趋出,阉人黄泰平,刃伤其膝,直后张齐斩首送萧衍,宣德太后令废为东昏侯。
陈后主叔宝
宣帝嫡长子也。即位后,荒于酒色,不恤政事,左右嬖佞,珥貂者五十人,妇人美丽从者千余人。常使张贵妃、孔贵人等八人夹坐,江总、孔范等十人预宴,号曰“狎客”,先令八妇人擘采笺,制五言诗,十客一时继和,迟罚酒,君臣酣饮,从夕达旦,以此为常。
盛修宫室,无时休止。税江税市,征取百端。刑罚酷滥,牢狱常满。
隋兵至,入井避之,军人呼之,不应,欲下石,乃闻呼声,以绳引之,惊其太重,及出,乃与张、孔二嫔同乘而上。高颎入宫,见其臣下所启军事,犹在床下,尚未启封也。入隋,以善终。(以上皆本纪)
魏征史论:后主于光熙殿前起临春、结绮、望仙三阁,阁高数丈,并数十间。其窗牖、壁带、悬楣、栏槛之类,并以沉檀香木为之。又饰以金玉,闲以珠翠,外施珠帘。内有宝床宝帐,其服玩之属,瑰奇珍丽,近古所未有。每微风暂至,香闻数里,朝日初照,光映后庭。其下积石为山,引水为池,植以奇植,杂以花药。后主自居迎春阁,张贵妃居结绮阁,龚、孔二贵嫔居望仙阁,并复道交相往来。又有王、李二美人、张、薛二淑媛、袁昭仪、何婕妤、江修容等七人,并有宠,递代以游其上。以宫人有文学者袁大舍等为女学士,后主每引宾客对。贵妃等游宴,则使诸贵人及女学士,与狎客共赋新诗,互相赠答,采其尤艳丽者,以为曲词,被以新声。选宫女有容色者,以千百数,令习而歌之,分部迭进,持以相乐。其曲有玉树后庭花、临春乐等,大指所归,皆美张贵妃、孔贵嫔之容色也,其略曰“璧月夜夜满,琼树朝朝新。”而张贵妃发长七尺,鬒黑如漆,其光可鉴。特聪慧有神采,进止闲雅,容色端严。每瞻视盼睐,光采溢目,照映左右。常于阁上靓妆,临于轩翌,宫中遥望,飘若神仙。才辩强记,善候人主颜色。是时后主怠于政事,百司启奏,并因宦者蔡脱儿、李善度进请,后主置张贵妃于膝上共决之,李、蔡所不能记者,贵妃并为条疏,无所遗脱,由是益加宠异,冠绝后庭。而后宫之家不遵法度,有挂于理者,但求哀于贵妃,贵妃则令李、蔡先启其事,而后从容为言之。大臣有不从者,亦因而赞之,所言无不听。于是张、孔之势,薰灼四方,大臣执政亦从风而靡。阉宦便佞之徒,内外交结,转相引进,贿赂公行,赏罚无常,纲纪瞀乱矣。
案宋、齐、陈书及南史所记如此。其无道最甚者,其受祸亦最烈。若仅荒于酒色,不恤政事,则虽亡国而身尚得全。又可见劫运烦促中,仍有报施不爽者,可以观天咫矣!
宋世闺门无礼
宋武起自乡豪,以诈力得天下,其于家庭之教,固未暇及也,是以宫闱之乱,无复伦理。赵倩尚文帝女海盐公主,始兴王浚出入宫掖,与主私通,倩知之,与主肆詈搏击,至绝帐带。事上闻,文帝诏离婚,杀主所生母蒋美人。(宋书赵伦之传如此。南史则谓倩与公主素相爱,偶因戏言,以手击主。事上闻,文帝怒,遂离婚。)
孝武闺庭无礼,有所御幸,尝留止其母路太后房内,故人闲咸有丑声,宫掖事秘,莫能辨也。(路太后传)帝又与南郡王义宣诸女淫乱,义宣因此发怒,遂举兵反。(义宣传)义宣败后,帝又密取其女入宫,假姓殷氏,拜为淑仪,左右宣泄者多死,殷卒,帝命谢庄作哀册文。(殷淑仪传)
前废帝子业,以文帝女新蔡公主为贵嫔,改姓谢氏,杀一宫婢代之,诡言主薨,以武贲钑戟鸾辂龙旗,送还其家。(废帝纪,并见何迈传)帝姊山阴公主淫恣过度,谓帝曰“妾与陛下虽男女有殊,俱托体先帝,陛下后宫数百,而妾惟驸马一人,事不均平,一何至此!”帝为置面首左右三十人。公主又以吏部郎褚渊貌美,就帝请以自侍,备见逼迫,十余日,渊誓死不回,乃得免。(废帝纪)帝又使左右淫建安王休仁母杨太妃,刘道隆欲得帝欢,尽诸丑状。休仁妃殷氏有疾,召祖翻诊视,祖翻貌美,殷悦之,遂与奸,事泄,遣还家,赐死。(皆休仁传)
明帝内宴,裸妇人而观之,以为欢笑,王皇后独以扇障面,帝怒曰“外舍寒乞(后家贫寒),今共为乐,何为不视?”后曰“为乐之方甚多,岂有姑姊妹相聚而裸妇人形体?以此为乐,实外舍所无。”帝大怒。(王皇后传)帝又以妃陈氏赐李道儿,寻又迎还,生后废帝,故人间皆呼废帝为李氏子,废帝亦自称“李将军”,或自谓“李统”。(陈太妃传)帝又素肥,晚年废疾,不能内御,诸弟姬人有孕者,辄取入宫,生子则杀其母,而与六宫所爱者养之。顺帝本桂阳王休范子也,以陈昭华为母。(陈昭华传)
此见于纪传者,宫庭内习尚如此,宜乎士大夫以联姻帝室为畏途。且凡为公主者皆淫妒,人主亦自知之,故江教当尚主,明帝使人代教作辞婚表,遍示诸公主以愧厉之,(文穆皇后传)亦一代得失之林也。
齐郁林尊其母王太后称“宣德”,宫置男左右三十人,前代所未有也。(南史王皇后传)梁武与殷睿素旧,乃以女永兴公主妻其子钧,钧形貌短小,为主所憎,每被召入,先满壁书殷睿字,钧辄流涕而出,主又命束而反之,钧不胜怒而言于帝,帝以犀如意击主,碎其背。(是梁时公主亦然)
宋子孙屠戮之惨
宋武帝七子:
长义符(少帝),即位以失德为徐羡之等所废,杀于金昌亭。
次庐陵王义真亦被废,杀于新安郡。(案少帝景平二年,废庐陵王义真为庶人,徙新安郡,执政使使者诛义真于新安。是义真为义符所杀也)
次文帝义隆,为其子劭所弑。
次彭城王义康,为文帝赐死。(其子允文为劭所杀)
次江夏王义恭,为前废帝所杀。(先有十二子,尽为劭所杀,后又有四子,为前废帝所杀)
次南郡王义宣,以谋反为朱修之所杀。(其长子恢自杀,恺逃在民间,亦捕杀。余子在江陵者,皆为修之所杀)
次衡阳王义季,以饮酒致殒,传国至孙,齐受禅,国除。
是武帝七子,惟义季善终有后,其余皆死于非命,且无后也。
文帝十九子:
长元凶劭,次始兴王浚,皆以弑逆被诛。(劭四子,浚三子,皆枭首)次孝武帝。
次南平王铄,为孝武酖死。(其子敬猷、敬渊、敬先,皆为前废帝所杀)
次庐陵王绍,出继义真,以善终。(绍又无子,以敬先嗣,即前废帝所杀者)
次竟陵王诞,为孝武所忌,使沈庆之攻杀之。(无子)次建平王宏,善终。(其子景素,后废帝时被杀,并杀其子延龄及二少子)次庐江王袆,明帝逼令自杀。(有子克明,善终,无子)
次晋熙王昶,前废帝欲讨之,乃奔魏。(有二妾,还都,各生一子,寻皆殇。明帝以子燮继之,齐受禅,赐死。惟昶奔魏,后为驸马都尉,有子承绪,孙文远等)
次武昌王恽,孝武帝逼令自杀。(无子)
次明帝。次始安王休仁,为明帝所忌,赐死。(其子伯融、伯猷,后废帝时,为杨运长等所杀)
次晋平王休祜,明帝使人触之坠马死。(有十三子,顺帝时,萧道成以朝命并赐死)
次海陵王休茂,以反被杀。
次鄱阳王休业、临庆王休倩、新野王夷父,皆早卒。
次桂阳王休范,举兵讨萧道成,为张敬儿所杀。(子德宣、德嗣、青牛、智藏,皆被杀)
次巴陵王休若,为明帝赐死。(子冲,寻卒)
是文帝十九子,惟孝武及明帝嗣位,绍及宏善终,昶奔魏,休业、休倩、夷父早卒,其余皆不得死,亦无后也。
孝武帝二十八子:夭殇者十,为前废帝所杀者二,为明帝所杀者十六。(见南史误处条内)
当明帝时,以孝武子孙诛杀已尽,转以己子武陵王赞为孝武后,则孝武子孙已无一在者可知也。
案刘休传:明帝素肥痿,不能御内,诸王妾有孕者,密取入宫,生子,则闭其母于后房。顺帝本桂阳王休范子也。苍梧亦非帝子,陈太妃先为李道儿妾,故苍梧自称“李统”云。然则明帝虽有十二子,皆非亲子也,而何以自护其假子而尽杀祖宗之子孙?卒之,十二子中,后废帝及顺帝皆为萧道成所杀。随阳王翙、新兴王嵩、始建王禧亦为道成所杀。智并燮虽皆出继,而燮亦为道成所杀,智并燮生卒不可考。惟法良及邵陵王友,暨第四子之未名者,以早夭免诛。然则明帝十二子,其真伪本不可知,而即其自号为亲子者,夭卒不过数人,其余亦皆不得其死,且皆年幼无子也。
南史顺帝纪,谓:帝逊位被害后,宋之王侯,无少长皆尽矣!然则宋武九子、四十余孙,六、七十曾孙,死于非命者,十之七、八,且无一有后于世者。
当其勃焉兴也,子孙繁衍,为帝为王,荣贵富盛,极一世之福。及其败也,如风之卷箨(ㄊㄨㄛˋ,竹皮、笋壳),一扫而空之,横尸喋血,斩艾无(嚼)类,欲求为匹夫之传家保世而不可得。
斯固南北分裂时劫运使然,抑亦宋武以猜忍起家,肆虐晋室,戾气所结,流祸于后嗣。孝武明帝又继以凶忍惨毒,诛夷骨肉,惟恐不尽,兄弟子姓,悉草剃而禽狝之(除草捕兽),皆诸帝之自为屠戮,非假手于他族也。卒至宗支尽而己之子孙转为他族所屠,岂非天道好还之明验哉!
前废帝尝梦其母王太后谓之曰“汝不孝不仁,本无人君之相,子尚愚悖,亦非运祚所及。”孝武险虐灭道,怨结神人,儿子虽多,并无天命,是冥冥中固有鋻观不爽者。孝武既以多杀文帝子而绝嗣,明帝又以多杀孝武子而其子亡国殒身,无复孑遗,真所谓自作之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