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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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回翠翠红红江南留韵事花花絮絮萧寺开经坛却说正德帝到了金陵行宫,方要下骑进去。这时城中的百姓扶老携幼地前来瞻仰圣容,只远远地遥看着不敢近前。蓦听得人丛中一声大喝,一个汉子疾趋直出,便有一道寒光向着正德帝飞来,将军杨少华眼快,连忙叫声“不好”,急拔腰刀去隔御,一霎间哪里来得及。正德帝也觉目前寒光一闪,慌忙跃下坐骑。“疙瘩”的一响,鲜血喷射,一人中刃落马。
护驾李龙也抽刀在手,早把那刺客截住。杨少华、王蔚云、郑亘、爱育黎、江飞曼等五人并上,那刺客招架不住,一刀被李龙搠着,大吼倒地。杨少华忙上前按住,护驾禁卒已七手八脚地把那刺客捆了起来,再看正德帝已避入行宫。众人将受创堕马的人扶起瞧时,却是蔚王厚炜,面如金炼,气息奄奄,由杨少华等把他搀进行宫大门。还不曾到得殿上,只见蔚王两脚一伸,眼往上翻,呜呼哀哉了。
正德帝闻蔚王死了,不禁垂泪道:“朕才得到江南,便丧了一个兄弟,叫朕怎样地回京去见得太后!”王蔚云奏道:“刺客刀中蔚王,这是皇上的福大,也是蔚王命该如此,于陛下何涉?”说道江彬护了刘贵人到了。听说有刺客,便问:“可曾捉获?”正德帝道:“朕倒几乎忘了。”喝令把刺客推上来。
李龙应着,拥刺客到了正德帝面前。那人直立不跪,李龙在他的足弯只一扫,那人站不住脚,噗地坐在地上。正德帝怒道:“朕与你无怨,胆敢在白日行刺朕躬,你系受何人指使?据直供来!”那刺客瞪着眼道:“老爷要刺便刺,有谁指使?今日被获,算老爷鸟晦气。快把咱的头砍了,不必多讲,否则咱要骂人了!”正德帝待要再说,江彬插言道:“这种浑人,交给地方官去勘谳就是,何必陛下亲鞫?”正德帝点头,当下由李龙把刺客带下去,交给南京都佥刘建山,着讯明回奏。
次日刘建山将刺客施严刑拷问,讯得该刺客名李万春,系受宁王宸濠的指使。
前在京师,假借斗鹌鹑为名曾行刺过一回事见五十九回,因匆迫没有得手,这番是第二次行刺,因力尽被获。建山录了口供,据实上闻。正德帝听了大怒道:“宸濠是朕叔父行,朕未尝亏待他,为什么一再使人暗算?”说罢传谕李万春磔尸,并颁知江西巡抚张钦,令监视宸濠行动,待御驾还京再行发落不提。
那时正德帝在金陵翱游各处名胜,怕招摇耳目,便改装做商人模样,只带了刘贵人及李龙、杨少华、江彬等三人。余如爱育黎、郑亘、江飞曼、王蔚云等一概留在行宫。一路上正德帝自称朱寿,刘贵人改刘夫人,每到一处寺观,施舍很多。凡寺里的佛像绣袍,神龛绣幔等一例更易。正德帝和刘夫人各署名在上面,有朱寿、刘夫人同助字样今犹存钟鼓于天宁寺,钟鼓皆铜制,上镌正德帝与刘贵人名。一天,正德帝游览雨花台,台在江宁县的南面,据冈埠最高处,遥眺大江,好似长蛇盘绕一般,下瞰石头城,小若盘匜。正德帝临高四瞩,不觉胸襟俱旷。细辨民间庐舍,类沧海之粟,所谓登泰岳而小天下。正德帝见景生情,便口占两诗道:遥从山北望江南,秋色西来天蔚蓝。
城市餐霞云梦楼,回首远瞰洞庭柑。
澎湃腾濬走江声,二道长垣雁齿横。
古寺至今风雨夜,铁沙依旧照波明。
——朱寿题正德帝吟罢,令杨少华逐字用剑头镌在一个石(山暴)上,算是登临的纪念。于是率着刘贵人等下了雨花台,再上聚宝山。
那聚宝山就在雨花台的侧面,山上的细碎小石有光洁和宝石似的,澄黄和玛瑙一样,颜色鲜艳灿烂,所以称它为聚宝山的。这座山势,遥望高出云表,山形很是巍峨巉峻,但走上去游览时却不和茅山似的难行。到了山颠,俯瞰金陵城中,真是了如指掌,犹之三国黄忠的夺定军山必先争天荡山一样。江宁的聚宝山原为行军必争之地,元朝时上筑炮台,驻有营兵。军事时代,聚宝山是极重要的。这座聚宝山如有失,金陵就在囊中了。正德帝眺望了一会,徘徊赞叹,又游览了山麓的梅冈。
冈上正值黄花遍地,香郁袭人。
这梅冈本是江宁胜地,到了冬天,梅花数十株芳馥之气四溢山麓,雅人高士踏雪寻梅的络绎不绝。正德帝因戏折了几枝黄菊替刘贵人簪在头上。大家流连半晌,才循路下了梅冈。又在山村里玩了一转。见农民男耕女织,孜孜不辍。正德帝叹口气道:“今日得目睹乡景,方知黎民劳苦以生财,供国家征取赋税,安然不以为怨,这才算得是良民。若化外胡儿,横蛮不知礼仪,甚至集众抗拒王师。一样的民族,其相去真是天渊。”说到这里,不觉中心有感,又咏山韵即景诗道:乡村峡道路回环,满地茱萸碧水湾。
蹊径踏来游未倦,回瞰又见小金山。
正德帝一路游览,随处题咏,都由江彬记了下来。回京之后,经翰林学士毛啬删整,刊行御制南游诗集,这是后话。
当下正德帝和刘贵人、江彬、杨少华、李龙君臣四人观山玩水,好不快乐。其时正德帝游了梅冈,又经几区乡镇,遥望绿荫丛中红墙一角,好似什么宫殿。正德帝指着红墙回顾江彬道:“那是什么地方?”江彬怔了怔,弄得对答不出来。因他是宣府人,于关外路径和风俗人情自然是很熟悉的。正德帝巡幸宣府时,都是江彬做的向导。如今来到江南地方怎会有头绪呢?正德帝忘了江彬为关外人,平日间问惯的了,这时向他问起江南的路径来,把这个江彬挣得面头红涨,一时不好捏造出来回话。
幸得杨少华是江都人,对于江宁的名胜古迹略为有些儿头脑。他看那江彬的窘状好笑,忍不住代应道:“那里大约是天宁寺了,俺们且进寺去休息一下吧!”正德帝见日色已近晌午,便点点头,令少华在前引路。
转眼到了一所大寺院面前,匾额上大书首“敕建天宁寺”五个斗来大的字,上款是“唐天凤元年建,元皇庆元仁宗年号年间重修,大明洪武十二年臣朱钧太祖从侄再修”。正德帝笑道:“这寺建自唐武后年间,也好称得古刹了。”江彬道:“倘使是近代建起来,那佛像断断及不到从前了。只瞧它们前的四大金刚,塑得多么威严雄壮!”杨少华笑道:“这四金刚岂是泥塑木雕的?”
江彬说道:“不是木雕或是泥塑的是怎么?”少华道:“俺听得老辈里讲,江宁的天宁寺中,四金刚是白石凿成的。”江彬惊骇道:“石头能凿得这样细致,真是鬼斧神工了。”正德帝见那金刚长有四丈余,少华谓是石凿的,也觉有些不信,便与大家走进头山门去实验,果然是石头所凿就的江宁天宁寺,尝见毁于洪杨,后虽重建,石像多半毁裂,所制乃远不如前矣。君臣互相叹诧,惊为奇工。于是同入大雄宝殿,殿宇也异常的宏敞。
这时后殿走出一个知客僧来,见正德帝等进去,忙上前打了问讯,即邀入方丈。
小沙弥烹上香茗,正德帝执杯呷了一口,觉茶味清芬甘芳,和御前常饮的迥然有别。因笑着问道:“和尚的茶味儿甚好,不识这叶儿是出在哪一处的?”知客僧笑道:“出家人有甚好东西,有的也都是檀越们所布施下来。这茶叶也是一个施主餽与老和尚的。那施主是姑苏洞庭山人,叶儿就是那里的土产,唤做洞庭碧螺春。老和尚嫌它太好了,怕没福消受,所以把来藏着,专备给游寺的檀越们解渴。”正德帝听了,不住地点着头。
忽听得咳嗽声响亮,知客僧说道:“老和尚来了。”话犹未了,只见西院的月洞门中走出个形容古怪的老僧:须发如银,眉长垂睫,年纪当有八九十岁,步儿却极轻健。那老和尚走到正德帝等面前一一行礼,名通姓毕,自述法号叫做禅明,本四川人,避明玉珍之乱才来江南,今年二百四十五岁,当初来江南时已九十多岁了。
正德帝见说,不禁吃了一惊。原来明玉珍据蜀西,太祖高皇帝犹未定鼎,就年分算来,老和尚至少也有一百三四十岁了。江彬立在一旁撅嘴儿,似乎不相信老和尚的话。那老和尚的耳目甚是敏锐,江彬的举动似已觉察。正德帝怕老和尚没趣,忙搭讪着说道:“和尚藏着的茶叶真不差,俺们应当道谢。”老和尚微笑道:“一杯清茶,何必相谢。况茶叶是土中所出,清水取渚地泉,都是檀越们土地上的东西,老衲不过转个手儿,借花献佛罢了。”说时知客僧呈上缘簿,要求布施,正德帝笑了笑,方提起笔来,待写下去,老和尚阻住道:“檀越果慷慨施舍,老衲却不敢消受。
但愿得檀越早还家乡,赐福与万民,比施给老衲的区区阿堵要胜上几千百倍了。”
正德帝见老僧说话带骨,便拱手道:“和尚可能知过去未来?”老和尚笑答道:“过去的人人皆知,未来的不可泄漏。
老衲只略谙风鉴,与诸檀越一谈吉凶何如?“正德帝大喜道:”君子卜凶不卜吉,幸直言无讳。“老和尚正色道:”朱檀越指正德帝,因其自称朱寿故称富贵已极,似无他求,惟不久虑有惊恐事发生,敛迹自能躲过的。“又指着刘贵人道:”
这位夫人,年轻多福,须忌被蛇螯。“谓李龙道:”施主忠勇,将来当成其志。
“顾杨少华道:”富贵寿终。“未了看到江彬,老和尚凝视了半晌,皱眉道:”江施主的相貌特奇,他日威权必震朝野,只可惜天庭透有煞纹,这倒是很要小心的。
“江彬被那老僧说得呆呆地发怔,恰好小沙弥来请吃斋,老和尚便起身告退。
正德帝和刘贵人一席,江彬、李龙、杨少华等别设一席。
大家胡乱饱餐一顿,由江彬掏出三两纹银来授给那个知客僧,即起身出了天宁寺。行不上几步,只见小沙弥追上来道:“咱家老师拜上诸檀越,银子是不受的。
倘夫人还愿时,只把佛殿的佛像再装一装金身,是蒙惠多了。”说罢将银两仍递与江彬,竟头也不回地去了。江彬说道:“那老和尚似有邪术的。”正德帝接口道:“那不是这样讲的。山寺野村,每多有道的高人。
这老僧倒非常缁流,莫把他看轻了。“江彬唯唯喏喏,心里却十分不赞成。
这时刘贵人已足弱行不得了,杨少华便去唤了一乘椅轿来给他乘坐。看看到了牛头山下,那山有两个尖峰,遥遥对峙,叫做双阙。时人见东西两峰矗立霄汉,好似牛角一般,因唤它为牛头山。宋时金邦的兀术入寇,宋将岳武穆飞尝于这牛头山下埋伏了几千健卒,败兀术雄兵十万六合县亦有牛头山,与江宁之牛头山殊。山势的险歔足以设置伏兵,地锯要隘可知。正德帝亲自寻得岳武穆杀贼处与扎营的遗迹,欷歔凭吊,徘徊叹息道:“岳氏尽忠赵氏,至今犹传芳名。做臣子的怎不要忠心报国!”因吟一首七绝,刻在山石上道:春秋昔传古名相,清风今播宋贤良。
历朝祠宇都寥落,抚读残碑字几行。经过了牛头山,便是一个大市集,那里叫做集贤村岳武穆屯兵御寇处,今已更名。古迹淹没不彰,惜哉!。到了村中,见那乡民童叟妇女都打扮得衣裳整洁,纷纷望着村西去,似赴什么集会去的。
正德帝看得不懂,令江彬上去探听。那些乡民不懂他的关外口音,言语不通,险些儿闹了起来。杨少华忙去打了招呼,乘间问他们往西村去的缘故。一个乡民答道:“今天是斗姥生诞,白云长老在西村的荒寺里开坛讲经。据说和梁武帝时的宝志法师一样,讲到了妙处,天上会雨下花片儿来,沾一瓣在人身上,可以延年却病,祛除不祥的。以是举村如狂,男女老幼没一人不想得点好处。此刻闻本邑的人民都知道了,各村镇上人也赶了来,说不定连寺也挨塌呢。咱们赶去抢花瓣儿,迟了恐怕不及,恕不和你多谈了。”那乡民说完话,一脚两步地向西而去。江彬听了半晌,一句也不明白,倒不比方才天宁寺里的老和尚说话,倒有一大半懂得的。少华对江彬笑了笑,回来把乡民的话禀知正德帝。正德帝笑道:“那又是什么和尚捣鬼,随着他们去瞧瞧热闹也好。”李龙听得有新鲜事儿瞧,他第一个最高兴。于是由江彬、杨少华引道,正德帝居中,李龙护了刘贵人的轿椅,一行五人也望西村进行。
走了有半里多路,早见一座黄墙惨淡的大寺院赫然呈在眼前了。其时寺面前的人拥挤得水泄不通,幸大寺四周都是荒芜空地,那空地上满搭着布棚帐篷。这些布篷帐棚中也有卖茶的、卖食物的,凡是酒肆莱馆,一应俱有。那西边的草场上,都是一班走江湖的人:什么卖拳的、卖狗皮膏的、走绳索穿火圈的、针灸科、祝由科等等,真是星罗棋布。再瞧那座寺院,门上匾额的字迹多半剥落,只隐隐辨得出是“上方禅院”四个大字儿,原来是座年久失葺的枯庙。寺门口拥着的人一个个仰了脖子、张开着嘴,两只眼睛直向寺中瞧看。
正德帝要看个究竟,只是挤不上去。李龙便很踊跃地大吼一声,两臂往四下里一挥,那些人民跌跌撞撞地一时避让不迭,多被李龙推倒了,众人齐声大骂起来。
李龙也不去睬他们,但护着刘贵人的轿椅往寺中直冲入去。后面接着是杨少华当先,江彬断后,拥护了正德帝进寺。到得寺中,却是一带长廊,大雄宝殿还在里面。于是再把众人分开,长廊走完,正是大雄宝殿了。殿上设着一座三尺高的经坛,坛上四面坐满了僧人。正中一只长案,供着诸佛菩萨的神马,一截齐摆了九只铜香炉,炉中香烟缥缈,僧众寂静无哗。经坛是南向的,坛的后方,设有一只莲花宝座,虎皮毡子,绣花垫褥。座下置着一对金漆的狮儿,是作为踏脚的。座上空着,知道讲经的长老还没有登坛。
那坛下的四周,排列着百来把绣垫的缎椅,大约是备本邑官眷和绅士眷属们坐听讲经的。有十来个知客僧招呼着在坛后的木凳上坐着,以分男女的界限。至那平常百姓,只好在大殿廊前廊下立听。坛前有七八尺高的一只大炉子,焚着满满的一炉绛檀,烟雾迷漫的,殿上听讲的眷属都熏得眼泪鼻涕刺刺扯扯地挥个不住。
正在这个当儿,忽见一个小沙弥飞奔下来,向坛中的首席和尚附耳讲了几句,匆匆进去了。那和尚就拿起槌儿当当地连击三下玉磐。下首的和尚也把木鱼相应,接着是撞钟擂鼓,霎时间铙钹锣鼓一齐敲打起来。经坛上共有四十九个和尚,坛下擂鼓打钟的小和尚不在其内。这四十九个和尚每人手里敲着一样法器,丁冬镗鎝,把人的耳膜也要震破了。
这样地大闹一场,在众响器杂沓中,忽听得当的一响,真所谓众浊中的清磐,又清越又尖锐,直冲破了嘈杂的空气,超出众法器之外。锣鼓铙钹不约而同地戛然停住。那清磐再鸣,继这磐石声而起的是幽静的丝竹声音了。什么笙、箫、管、笛、胡拨、琵琶、筝篌、锦瑟,悠悠扬扬地杂奏起来,风鸣鹤唳,虽皇帝春祭时的细乐也不过如是了。细声既作,众人晓得那长老快要登坛了,大家眼瞪瞪地争着瞻仰佛容。不到一会,听得殿后院中一般的奏着细乐,便有十二个小沙弥衣穿五色百家衣,秃头黄鞋,手里各掌着六对大红纱灯。随后是十二名的知客僧,法衣黄帽黄鞋,手中都提着香炉。这样一对对地在前走着,导引那长老上坛。众听客一齐站了起来,但见那长老年纪不满三十岁,却生得面如满月,唇若涂朱,双目有神,长眉似蚕。更兼他的悬胆鼻,方口大耳,头戴紫金毗卢帽,两旁垂着绣花套云的飘带,衣披一袭云锦绣金的袈裟,望上去光华灿烂。足登衔环炖形的朱履,双手白得和粉琢般的,手上套着一串云母珠的念珠,上缀舍利子九枚光芒四射,念珠下端垂着马铃式的一颗红樱。这一副打扮,先已和平常的僧人不同。加上那长老的相貌不凡,坐在经坛上谁不赞一声端的如来转世呢!那长老上坛,诵了召神咒毕,开卷讲大藏宝诠。一头讲着,那两只眼珠儿只望着一班妇女的座中乱瞧。蓦地看见了刘贵人,那长老故意吃了一惊,立即停止讲经,竟亲自走下坛来,向刘贵人连连打着稽首说:“女菩萨!是菩萨的化身,小僧何缘,乃蒙菩萨驾临,真是万幸了。”说罢便请刘贵人进后院,实行香花供奉。李龙在旁,也弄得莫名其妙。刘贵人被那长老说得心动,脚下不由自主地盈盈地随了那长老同入后院。一般听经的人个个惊诧,一时议论纷纷的都跟入后院。要知那长老请刘贵人做什么,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