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 第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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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年(丁酉、三七)春正月戊子,詔曰:「往年敕郡国,勿因计吏有所进献,今故未止,非徒劳役,道途所过未免烦费。已敕太官勿復受。其远方食物乘舆口实可以荐宗庙者,即如旧制。」时有献善马,日行千里,宝剑直百金。马以驾鼓车,剑以赐骑士。上雅性不喜听音乐〔一〕,手不持珠玉,征伐常乘革车用事而已。及公孙述平,传送鼓师葆车〔二〕,然后乘舆器服渐备物焉。
〔一〕东观记曰:「召谭,拜议郎给事中。上每宴輒令鼓琴,好其繁声。」袁纪上文亦同。则光武未尝不喜听音乐也。乃国家草创,百废待兴,未敢纵情欲,故经宋弘諫止,即不復令桓谭给事中也。
〔二〕按东观记、范书「鼓师」均作「瞽师」。李贤曰:「瞽,无目之人也。为乐师,取其无所见,於音声审也。」瞽通鼓,释名释疾病曰:「瞽,鼓也,瞑瞑然目平合如鼓皮也。」二月,马武军下曲阳,以备胡寇。
丁亥,太原王章为齐公,鲁王兴为鲁公〔一〕。
〔一〕乃依朱祐「古者人臣受封,不加王爵」之奏,改诸王为公。又按二月庚寅朔,无丁亥。范书光武帝纪作「丁巳」,是。五月,殷绍嘉公为宋公,周承休公为卫公〔一〕。徙邓禹为高密侯,食四县。上以禹功大,封弟宽为明亲侯,禹以特进奉朝请。
〔一〕改封宋、卫二公,范书作二月庚午日事。按二月无庚午,当系三月事,疑袁纪「五」系「三」之讹。又范书邓禹徙封作四月事,时功臣增邑更封,凡三六五人。
袁宏曰:古之明君,必降己虚求,以近辅佐之臣,所以寄通群方,和睦天人。古之贤臣,必择木●集,以佐高世之主。主务宣明,不以道胜而不招;臣务对●〔一〕,不以时艰而不进。及其相遇,若合符契,功高而尊礼其人,师丧而不咎其败。此三代君臣,所以上下休嘉,比德天地。
〔一〕●,说也,音易。见篇海。
末世推移,其道不纯,务己尚功,衅自外入,君臣之契,多不全矣。唯燕然和乐,终始如一,风涂擬议,古之流矣。高祖之兴,萧公之力也,且暂亡,若失左右手〔一〕。及天下已定,无所用之,赖鲍生之说,以济其身〔二〕,狼顾涂跣,卒入囹圄〔三〕。子房玄算,高祖之蓍龟也〔四〕,始者相得,非子房不谋\也。海內既安,杜门不出,假託神仙,仅乃获免〔五〕。
〔一〕史记淮阴侯列传曰:「何闻信亡,不及以闻,自追之。人有言上曰:「丞相何亡。」上大怒,如失左右手。」
〔二〕史记萧相国世家曰:「汉三年,汉王与项羽相距京索之间,上数使使劳苦丞相。鲍生谓丞相曰:「王暴衣露盖,数使使劳苦君者,有疑君心也。为君计,莫若遗君子孙昆弟能胜兵者悉诣军所,上必益信君。」於是何从其计,汉王大悦。」则此时非「天下已定」也。而「天下已定」,復安何者,首乃汉十一年召平劝何让封,以家私助佐军,取悦高祖心。次乃汉十二年秋,客某说何多买田地,贱貰贷以自污,以安高祖心。事亦均见萧相国世家。
〔三〕史记萧相国世家曰:高祖以萧何请上林空地令民得入田怒,下何廷尉,械系之。后纳王卫尉諫,出萧何。何素恭谨,入见高祖,徒跣谢。
〔四〕蓍所以筮,龟所以卜,古所谓神物,以定天下之事,以明狐疑之事。此则作智囊解。
〔五〕史记留侯世家曰:「留侯从入关,留侯性多病,即道引不食谷,杜门不出岁余。」张良又曾曰:「愿弃人间事,欲从赤松子游耳。」
光武之在河北,未知身首安寄也。邓生杖策,深陈天人之会,举才任使,开拓帝王之略。当此之时,臣主欢然,以千载俄顷也。洎关中一败,终身不得列于三公,俛首顿足,与夫列侯齐伍。呜呼!彼诸君子,皆尝乘云龙之会,当帝者之心。鞠躬谨密,犹有若斯之难,而况以势相从,不以义合者乎?山桑侯王常、东光侯耿纯薨〔一〕。
〔一〕范书曰:王常薨於建武十二年,耿纯薨於十三年。通鑑均作薨於十二年。三书互异,未知孰是。
是时有上书言,宜令司隶校尉督察三公〔一〕。司徒据苍梧陈元上疏曰〔二〕:「臣闻师臣者帝,宾臣者王〔三〕。故武王以太公为师,齐桓公以管夷吾为仲父,古之道也。近魏文侯友田子,诸侯不敢入其境。高皇帝令相国奏事不拜,入殿不趋,所以宠大臣也。及新室王莽,遭汉中衰,独操国柄,以偷天下,况己自喻〔四〕,不信群臣。夺公辅之任,损宰相之威。然不能禁天下之谋\,身为世戮。故人君患在自骄,不患骄臣;失在自任,不在任人。方今四方未集,百姓未一,观听者注耳目之时也。陛下宜修文武之典,袭祖宗之德,屈节待贤,以示將来,不宜有司察公辅之名也。」上善其言。
〔一〕上书者,大司农江冯也。〔二〕按范书本传作「辟司空李通府」,李通罢,「復辟司徒欧阳歙府」。然欧阳歙於建武十五年始任司徒,则陈元此时不当为司徒掾也。沈钦韩曰:「案经典序录,元为司空南阁祭酒。北堂书钞引华嶠书云:「元辟司空掾,宋弘受罪,上书讼之,言甚切直。」案弘建武六年坐考上党太守无所据免。七年,李通为司空。是元辟司空府当於宋弘时也。」据此则陈元初辟司空宋弘府,后辟司空李通府,袁纪「司徒掾」恐是「司空掾」之误。且范、袁二书均曰李通罢於建武十二年,则此事亦不当系於十三年。按江冯任大司农,当在李通之后,高詡之前,即建武五年至建武十一年之间,而李通任司空在建武七年,则陈元上疏当是七至十一年间事。
〔三〕范书陈元传作「宾臣者霸」。按战国策燕策引郭隗语曰:「帝者与师处,王者与友处,霸者与臣处,亡国与役处。」宾即友也,则袁纪是。
〔四〕「况」原作「足」,据黄本及范书逕改之。
南阳太守杜诗上书曰:「臣闻唐虞以股肱康,而文王以多士寧。是故诗称「济济」,书曰「良哉」〔一〕。臣诗窃见故大司徒伏湛,自行束脩〔二〕,无所毁玷,篤信好学,守死善道,经为人师,行为仪表。在平原,吏民畏爱。遭世反覆,城郭不倾,秉节持重,不可推移。陛下深见臧否,显以宰相,微过斥退〔三〕,久而不用。湛德足以左右王室〔四〕,名足以昭示远人。前者选择诸侯以为公卿,所以砥礪藩屏,劝进忠信。湛宜任宰相辅佐之官。」〔一〕诗大雅文王曰:「济济多士,文王以寧。」又书益稷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二〕李贤曰:「谓年十五以上。」师古曰:「束脩谓初学官之时。」周寿昌曰:「盖汉时年十五而始入学官也,故注云年十五以上。」
〔三〕范书伏湛传曰:「时蒸祭高庙,而河南尹、司隶校尉於庙中爭论,湛不举奏,坐策免。」
〔四〕左右,相助也。易泰卦「以左右民」疏曰:「左右,助也。」
夏,詔征湛。既到,即入见,赏赐浸渥。將用之,暴病薨。赐秘器,上亲吊祠。伏氏世以经学清约相承,东州号曰「伏不斗」,由家风化导然也。湛兄子恭,明帝时为司空。
大司徒侯霸薨〔一〕。上伤惜之,亲自临吊。詔曰:「惟霸积善之德,久而益彰;清洁之操,白首弥厉。汉之旧制,丞相拜日,封为列侯。顷以军旅暴露,功臣未受国邑,缘忠臣之心,不欲先饗其宠,故未爵命。其追爵謚霸,使袭其后。」於是封霸为则乡侯〔二〕,謚曰哀侯。临淮吏民闻霸薨,莫不陨涕,共为立祠,四时祭之。
〔一〕范书光武帝纪曰:霸薨於春正月庚申。
〔二〕隶释卷八金乡长侯成碑曰:「光武中兴,玄孙霸为临淮太守,拥兵从光武平定天下,转拜执法右刺奸、五威司命、大司徒公,封於陵侯。」洪适曰:「侯霸传云:五威司命陈崇举霸德行,迁隨宰,再迁执法刺奸,后为淮平大尹。淮平即临淮也。王莽传:置执法刺奸,选侯霸等分督六尉,如汉刺史。谓霸尝作五威司命及执法、临淮在光武时,皆非也。丞相封侯自平津始,光武以功臣未封,故霸但侯关內,既薨方追封则乡,其子昱徙封於陵,又非也。」汉碑虽可用来証史,然亦多有讹谬,不可轻信,侯成碑即为一例。
十四年(戊戌、三八)
春正月,匈奴遣使来献。中郎將刘襄使匈奴。
夏四月辛巳,封孔子后孔志为褒城侯。越嶲人任贵遣使降。
九月,莎车王贤、〔鄯〕善王〔安〕(心信)遣使奉献〔一〕。
〔一〕据袁纪本卷末之文及范书改。
济南太守王梁薨。初,梁为河南尹,穿渠引谷水,以注洛阳城下。渠成而不流,有司奏劾梁。梁惭惧,上书乞骸骨。上乃徙梁为济南相〔一〕,更封阜城侯。
〔一〕袁纪上文作「济南太守」,范书王梁传引詔文亦同,又济南国建武十五年始建,此作「济南相」,误。
十五年(己亥、三九)
春二月,大司马吴汉將马武等徙雁门、代郡、上谷民,迁中山,〔一〕以备胡寇。
〔一〕范书作「置常山关、居庸关以东」。常山关西汉时属代郡,东汉时属中山国。又续汉志曰:徙吏民六万余口。
於是马武杀军吏,詔命武將妻子就侯国。武自归京师,天子削武五百户,更封为杨虚侯。武好酒,敢直言,时醉在上前,面折同列,言其短长,无所回避。上恣听之。上尝与功臣宴饮,歷问曰:「诸君不遭际会,与朕相遇,能何为乎?」邓禹对曰:「臣尝学问,可郡文学。」上笑曰:「言何谦也?卿邓氏子,志行修整,可掾功曹。」各以次对,至武,曰:「臣以武勇显,可为守尉督盗贼\。」帝笑曰:「且不为盗贼\,自致亭长,斯可矣。」
袁宏曰:夫寿夭穷达,有生之分也。得失悲欣,万物之情也。故推分而观,帝王之与布衣,竹柏之与朝菌〔一〕,焉足言哉?以情而误,一顾之与蹔毁,倾盖之与脱驂〔二〕,犹尚可为欢戚,而况大斯哉?夫能与造化推移,而不以哀乐为心者,达节之人也。自斯以还,属於方域。得之不能不欣,丧之不能不戚。故原得失之大,而天下所必同者,莫尚於通塞乎?然才高者宜通,而怀宝以之陆沈;德薄者必卑,而鄙夫以之窃位。是则通塞可得而遇,否泰难得而期也。君子或因风云之势,以建山岳之功;乘日月之末光,以成一匱之业。虽著功美於当年,犹欣一遇於千载。若夫版筑渔钓,织箔鼓刀,韞櫝胸怀〔三〕,与之朽烂者,焉可数哉!至如乐毅之遇於燕昭,屈原之事於楚怀,白起之用於秦王,范增之奉於项籍,虽终同顛沛,犹一申其志,诚\未足以语夫通塞者乎!白首抱关,转死沟壑者,何殊间哉!夫以邓生之才,参擬王佐之略,损翮弭鳞,棲迟刀笔之间,岂以为谦,势诚\然也。及其遇云雨,腾龙津,岂犹吴汉之畴,能就成天之构,马武之徒,亦与鸞凤参飞。由此观之,向之所谓通塞者,岂不然乎?
〔一〕论语子罕篇曰:「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又庄子消遥游曰:「朝菌不知晦朔。」王引之曰:「淮南道应篇引此,朝菌作朝秀。高注曰:「朝秀,朝出暮死之虫也,生水上,状如蚕蛾,一名孳母。」据此则朝秀虫名也。」郭庆藩曰:「王说是也。广雅正作朝●」宏因庄子旧文,不知其误也。
〔二〕范书朱穆传论曰「紵衣倾盖」。李贤曰:「孔丛子曰:「孔子与程子相遇於涂,倾盖而语。」倾盖谓驻车交盖也。」
〔三〕版筑者,孟子告子曰:「傅说举於版筑之间。」注曰:「傅说筑傅巖,武丁举以为相。」渔钓者,史记齐太公世家曰:「吕尚盖尝穷困,年老矣,以渔钓奸周西伯。」织箔者,史记絳侯世家曰:「勃以织簿曲为生。」鼓刀者,楚辞曰:「师望在肆昌何识,鼓刀扬声后何喜。」言吕望于市肆而屠,文王不识其才,见其鼓刀乃始悟。然此鼓刀,恐指狗屠樊噲。韞櫝者,范书张衡传曰:「且韞櫝以待价,踵顏氏行止。」注曰:「论语曰:「有美玉於斯,韞櫝而藏诸?求善价而沽诸?」」乃言匿才而待时运\之至。初,有司请封皇子,天子弗许也。固请连年,乃从之。四月戊申,封皇子辅为右翊公,英为楚公,阳为东海公,康为济南公,〔苍为东平〕〔公〕〔一〕,延为淮阳公,荆为山阳公,衡为临淮公,焉为左翊公,京为琅邪公。是日,天子思李通之功,乃封通少子雄为邵陵侯。〔一〕据范书补。
袁宏曰:书称「协和万邦」,易曰「万国咸寧」。然则诸侯之治,建於上古,未有知其所始者也。尝试言之曰:夫百人聚,不乱则散;以一人为主,则斯治矣。有主则治,无主则乱。故分而主之,则诸侯之势成矣;总而君之,则王者之权定矣。然分而主之,必经纶而后寧;总而君之,必统体而后安。然则经纶之方,在乎设官分职,因万物之所能。统体之道,在乎至公无私,与天下均其欲。故帝王之作,必建万国而树亲贤,置百司而班群才。所以不私诸己,共饗天下,分其力任,以济民事。周礼:天子之田方千里,公之田方五百里,侯伯子男降杀之,谓之五等。虽富有天下,综理不过王畿,临饗一国,政刑不出封域。故眾务简而才有余,所任轻而事不滯。诸侯朝聘,所以述职纳赋,尽其礼敬也。天子巡狩,所以观察风教,知其善恶也。功德著於民者,加地进律;其有不善者,则明九伐之制〔一〕。是以世禄承袭之徒,保其富厚,而无苟且之虑,修绩述官之畴,务善其礼,不为进取之计。故信义著而道化成,名器固而风俗淳,推之百世,可久之道也。
〔一〕周礼夏官大司马曰:「以九伐之法正邦国,冯弱犯寡则眚之,贼\贤害民则伐之,暴內陵外则坛之,野荒民散则削之,负固不服则侵之,贼\杀其亲则正之,放弒其君则残之,犯令陵政则杜之,外內乱鸟兽行则灭之。」
爰自唐虞,至于三代,文质相因,损益有物,诸侯之制,存而不革,长世育民,所由远矣。及王略不震,诸侯违度,官失其序,民移其业。然而眾国扶持,大小相制,虽彊毅之国,不能擅一时之势,豪杰之士,无所骋啸吒之心。昔周室微弱,政教陵迟,桓文翼戴,〔一〕二国是赖。忧勤王室,则诸侯慕而率从;振而骄之,则九国判而不至〔二〕。楚恃江、汉,秦据崤、函,心希九鼎,志存神器,然畏迫宗姬,忌惮齐晋。歷载八百,然后降为庶人。岂非列国扶疏,根深难拔,已然之效哉!战国之时,志在兼并。伐国而贪其民,得邑而置其私,而郡县之势萌矣。秦有天下,览周之弊,毁废五等,因而用之。倾天下之珍,以奉一身之欲;举四海之务,以关一人之听。故财有余而天下分,怨不理而四海叛。高祖既帝,鉴秦之失,分裂膏腴,封殖子弟。至於將相功臣,租税而已,郡县之官,即而弗改。夫画土分民,止於亲戚,班爵施劳,不逮功贤。犹赖宗室之固,以折诸吕之难,况万国亲贤兼树者哉!文帝时,贾谊言曰:「夫欲天下之安,莫若眾建诸侯而少其力。使海內之势,若身之使臂,臂之使指。则诸国之君,莫有异心,辐凑並进,而归命天子矣。」文帝不从,卒有吴、楚之变。忿而惩之,大惧诸侯。推恩以分其国,因事以削其邑,枝叶既落,本根从焉,遂使王莽假託恩道,揖让称帝,岂不易哉!光武中兴,振而復之,奄有天下,不失旧物,而建封略,一遵前制。诸侯禁网,日月增密,末世衰微,遂以卑弱。宗室惧於罪败,同姓挫於庶民,一夫攘臂,故以能乱天下矣。
〔一〕齐桓、晋文也。
〔二〕史记齐太公世家曰:「三十五年夏,会诸侯于葵丘。周襄王使宰孔赐桓公文武胙、彤弓矢、大路,命无拜。桓公欲许之,管仲曰「不可」,乃下拜受赐。秋,復会诸侯於葵丘,益有骄色。周使宰孔会。诸侯颇有叛者。」集解曰:「公羊传:「葵丘之会,桓公震而矜之,叛者九国。」
由此观之,五等之治,歷载弥长,君臣世及,莫有迁去。虽元首不康,诸侯不为失政;一国不治,天下不为之乱。故时有革代之变,而无土崩之势。郡县之立,祸乱实多。君无常君之民,尊卑迭而无別,去来似於过客。人务一时之功,家有苟且之计。机务充於王府,权重并于京师。一人休明,则王政略班海內;元首昏闇,则匹夫擬议神器。是以闺闥不净,四海为之鼎沸;天网一弛,六合为之穷兵。夫安危之势,著於古今,歷代之君,莫能创改,而欲天下不乱,其可得乎?呜呼!帝王之道,可不鉴歟?
癸丑,追尊兄縯曰齐武公,仲曰鲁哀公。卢芳自匈奴入高柳〔一〕。〔一〕范书作十二月之事,袁纪恐脱之。下亦同。左冯翊盖延薨。是时天下垦田多不实,百姓嗟怨。诸郡各使吏奏事,帝见陈留吏其牘下疏云:「潁川、弘农可问,河南、南阳不可问。」〔詰〕(詔)吏〔一〕,吏誑言於长寿街上得之〔二〕。东海公阳在幄后〔三〕,因言曰:「吏受郡敕,欲以垦田(民)相比方耳〔四〕。」詔难曰:「即如此,何故言河南、南阳不可问?」对曰:「河南帝城多近臣,南阳帝乡多近亲,故田宅不可问。」乃詰吏,吏具服,如阳言。由是帝弥重阳也。
〔一〕詰詔形近而讹,据东观记、范书改。
〔二〕吴树平辑风俗通义佚文曰:「京师有长寿街、万岁街、士马街,若此非一。街者,携也,离也,四出之路携离而別。」
〔三〕阳,即显宗也,时为东海公。初名阳,后改名庄,字子丽。见类聚卷十二引袁山松书。
〔四〕「民」系衍文,据东观记、范书刪。
十六年(庚子、四0)春二月,交阯女子征侧、征贰反,九真、日南、合浦並为盗贼\。
三月辛丑,日有食之。
冬十月,卢芳降。封芳为代王。是时天下刺史、太守以垦田不实下狱死者十余人。於是南郡太守刘隆亦系狱,上以隆功臣也,免为庶人。
上从容问虎賁中郎將马援曰:「吾甚恨前杀牧守多也。」援曰:「死得罪,何多之有?但死者既往,不可復生。」上大笑。其顺时不忤,皆此类也。援长七尺五寸,疏眉美髯,博通多闻,闲於进对,善说前言往事。与上言旧时三辅长者、閭里豪杰,皇太子、诸王听之无倦。上知援智有余,甚见亲重。
十七年(辛丑、四一)
春二月乙未晦,日有食之〔一〕。
〔一〕通鑑考异曰:「帝纪「乙亥晦」,袁纪「乙未」。据长历,三月丙申朔。帝纪误。」按续汉五行志亦作「乙未」。
夏四月,上幸滎阳、潁川、章陵。
六月癸巳,临淮公衡薨。
秋七月,庐江费登等反〔一〕,虎賁中郎將马援平之。
〔一〕范书马援传曰:「初,卷人维氾,訞言称神,有弟子数百人,坐法诛。后其弟子李广等,宣言氾神化不死,以誑惑百姓。十七年,遂共聚会徒党,攻没皖城,杀皖侯刘閔,自称南岳大师。遣謁者张宗,將兵数千人討之,復为广所败。於是使援发诸郡兵,合万余人,击破广等,斩之。」据郡国志,皖城属庐江郡。又惠栋曰:「袁纪作「费登」,当亦是卷人维氾之弟子,所载者异耳。」
冬十月辛巳,皇后郭氏废,立皇后阴氏。初,郭后宠衰,数怀怨恚,废。〔上〕东门候郅惮上书曰〔一〕:「臣闻夫妇之间,父不能得之於子,君不能得之於臣,况臣欲得之於君乎〔二〕?是臣所不敢也。虽然,愿陛下念其不可,勿乱大伦,使天下有议社稷者。」上善之曰:「惮恕己而量主,知我必不可以所私而轻天下者也。」
〔一〕袁纪原误作「东门侯」,据东观记、范书改补。〔二〕史记外戚世家曰:「妃匹之爱,君不能得之於臣,父不能得之於子,况卑下乎!」索隱曰:「以言夫妇亲爱之情,虽君父之尊而不夺臣子所好爱,使移其本意,是不能得也。故曰「匹夫不可夺志」是也。」
阴后,南阳新野人。更始元年,世祖纳后于宛,方北之洛阳〔一〕,令后归新野,止宛。宛中少党,诸阴、邓乡里豪居,能自让。建武初,迎后於育阳,为贵人。上以后性宽仁,欲立之。后輒退让,自陈不足以当大位。时郭后以生太子彊,故遂立郭后。及后生东海王阳,而宠益盛。后性慈仁,十岁丧父〔二〕,语及之,未尝不流涕。上常言希见亲,不在已数十年,语及之,輒涕者。追爵謚后父隆为宣恩侯〔三〕,以兄识为侍中,封元庶侯,识弟兴为期门仆射,兴弟就袭父爵,更封新阳侯。
〔一〕范书作「方西之洛阳」。按洛阳在宛之北,袁纪是。
〔二〕范书作「七岁丧父」。
〔三〕东观记作「父睦」,续汉书作「宣恩哀侯陆」,范书闕书,三书互异,未知孰是。识字次伯,齐武王时,以率宗人宾客为偏裨矣。及隨世祖征伐,数有战功。將益其邑,识辞曰:「天下初定,將帅有功者眾,臣幸託属掖庭,赏赐丰衍,如復加爵邑,此亲戚受赏,国人计功也,不可以示天下。」上甚美之。兴字君陵,筋力过人。其从出入,常操小盖〔一〕,鄣翳风雨,泥涂狭隘,躬自履涉。上所幸止,必先入清宫。居则博观五经,访问政事,尊贤下士,广求得失,献善替否,荐达后进,好施接人,门无游侠。与张宗等不相好〔二〕,知其有用,犹称其所长而达之。张氾之徒与兴厚善,以为华而少实,但私之以财,终不为言。是以世称其忠。起第宅,采椽麤朴,足避风雨。常称:「丰屋之戒,若不修德,虽有崇台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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